我近前兩步喚道:“李義……”
彷彿入定般的織羽君驀然睜開眼,不可思議地盯了我一陣,須臾又一臉冷漠地垂下頭去:“你認錯人了,我……不認識你。”
我嘆了口氣:“我是不認得你,我只是認得那把刀。”又向他靠近兩步,“是誰將你抓來?”
織羽君臉上現出屈辱神情:“一個女人!”
我心中瞭然,索性環顧四周,提氣大聲道:“紫煙姑娘要見我,何必用此下作的手法!”
我話音剛落,便聞一陣女子嬌笑,從四面八方傳來,在洞頂岩石上相互撞擊,平添了幾分恐怖意味。
下一秒,那紫衣身影不知從何處驟然出現在織羽君身後,抬起一隻手在他臉上滑過,語調輕佻嬌媚:“這樣一個俊朗男子,就該放倒在床榻上享受,我也著實不捨得綁來……”見織羽君一臉嫌棄地側頭避開,紫煙亦不惱,轉頭望我,滿眼貓捉老鼠的戲謔,“若不是你這賤人實在詭計多端,我也無需出此下策。”
說罷,放下織羽君,一步步向我靠近:“嘖嘖,這樣好看的一張小臉兒,這倔強的小模樣,難怪那頭狼被你迷得暈頭轉向,為你豁出命去都不在乎……不過,他若見你一而再地為另一個男人不惜捨命,不知會作何感想。”
我被她說得心中一陣痛,索性反唇相譏:“若說朝秦暮楚左右逢源,小女子我又如何能跟紫煙姑娘相比。你這張臉,又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
她忽然發出一串尖笑,“這張臉麼,還算是有幾分姿色,我第一眼看見便喜歡。”
我聽出她話中的深意:“所以,你不是雲謠。”
“我管她是誰。”紫煙無所謂地一拂袖,“反正世上已沒了那個人,我不喜歡有人跟我頂著張一模一樣的臉。”
看來,真正的雲謠,已殞命在這魔女手裡。
“不過,如今我卻更喜歡你這張臉。”她伸手在我臉頰上捏了捏,我竟全然躲不開,“左右你也活不過明日,你這張臉,我先訂下了……你猜,若那頭狼見你的臉在我身上,會有什麼反應……”
她這一番話,說得我毛骨悚然:看來此番,紫煙是要對我下殺手無疑了。
得想個什麼法子,找人來救我才好!
我強自按捺著惶恐的內心,眼眸越過紫煙,見她身後的織羽君聽聞她的話,亦是一副極度震驚擔憂的樣子,忽而心念一動:“你抓此人是為了引我前來,如今我已來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但求你將他放了。”
紫煙又是一串嘲諷尖笑:“放了?我可捨不得放,我還要留著他暖床。”
我早料到她不會輕易放人,腳下迅速後撤幾步,從袖中摸出顆黑色丸子塞進口中嚥了下去,衝紫煙冷笑道:“紫煙姑娘讓我明日死,就說明我今日還死不得。方才我吞下的,是我們唐門劇毒含笑半步跌,如今只要我稍運內力,就會毒發五臟立斃於當場。”
師父,您給我配製的治療心臟病的藥丸,要我隨身攜帶以防病發,竟也有如此妙用,徒兒謝過了。
“你!”紫煙臉上一陣煞白。
看她無可奈何的反應,我知道自己賭對了,“現在,開啟他手腳上的鐐銬,放他離去!”
“你真是個妖孽!”紫煙怒極反笑,“好,我放他走,你跟我走。”說著,衣袖向後一揮,織羽君雙腳和一隻手上的鐵鏈盡斷。
“留著右手這一根,以他的本事,自然能弄得開。”紫煙笑道,“走吧!”
我點點頭,目光投向織羽君,見他亦望著我一副五內俱焚的樣子,反安慰他道:“你不必內疚,我這條命捏在別人手裡,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早死早解脫。”頓了頓又道,“你若有機會再來金陵,替我去嚐嚐四方館的桂花茶鴨,就算替我了個心願吧。”
我話只能說至此,能領悟幾分,就看織羽君的造化了。
說罷,我轉身隨紫煙走出山洞,重新上了那輛烏篷馬車。
“你這賤人實在狡猾,”紫煙捏了我的下頜,笑得咬牙切齒,“我只能讓你睡上一覺……一覺醒來,便離你的死期不遠了。”
說罷,不顧我拼命掙扎,她用指甲不知從何處挑出些綠色的粉末,衝我面頰一吹,我便眼前一黑,睡了過去。
我已許久不曾夢到那一片雪境,天邊一道璀璨的彩虹。
我知道,彩虹的兩端,連著兩個世界,越過這座彩虹橋,我就能回到屬於我的地方。
我甚至看到不遠處,那個身穿薄荷色毛衫,髮絲輕揚微卷的身影,在向我微笑招手。
“馨月,我帶你回家。”
我向他猛跑了幾步,又驀然頓住。
我回過頭,果見那一襲玄色的頎長身影,靜默立於我身後,一雙鳳眸中明明有萬般不捨,偏偏說著“珍重”,說著“惟願你平安喜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