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胳膊骨折了,特別疼,可是我都沒有哭,因為爸爸跟我說讓我勇敢,勇敢才能跟他一樣。”
“我叫特特,因為爸爸說我對他來說是最特殊的禮物。”
“我們老師說了,認識新朋友,大家都要做自我介紹,這樣才能互相熟悉。”
“因為我媽說,等我出院的那天,爸爸肯定會來接我。”
“爸爸從來沒有像那樣抱過我。”
“可能是他不太喜歡我吧,聽媽媽說,我還有個妹妹。爸爸可能是更喜歡妹妹。”
“爸爸也這麼說過,可是後來,他還是一直不來看我……我還聽到他跟媽媽說……要離開……他一定是不想要我們了,想趕我們走。”
“好,那我等你們來接我……可是我還是最想要爸爸來接我。”
特特曾經說過的話,好像又一字一句地回蕩在沈衍的腦海裡。
那個笑起來眼睛會彎得像月牙一樣的孩子,曾經那麼期盼自己對爸爸來說能夠是一個特殊的禮物,曾經那麼希望爸爸能夠大大方方地把他舉在肩頭,帶著他一起出院。
可是,他等完了自己短小的一生,終究還是沒能等到。
那麼小的一個孩子,被那群喪心病狂的人扔在地上瘋狂碾壓的時候,該會有多害怕呀。
而就算在那個時候,他依然沒能等到他那個勇敢的、超人一樣的爸爸。
在他生命的最後時刻,是否對這個世界懷有的只有濃濃的失望?
他是不是會後悔來這個汙穢的世上走了一遭?
沈衍靜靜地盯著地上那一具慘不忍睹的屍體,就在三個小時前,這個孩子還笑著跟他們說,一定會等他們來接他出院。
他的手裡,甚至還握著展鋒匆匆買來的那根棒棒糖,只是,也已經被碾壓成了粉末,殘缺不全地包裹在透明的玻璃紙裡。
沈衍已經出過那麼多的現場,見過的殘忍畫面不知凡幾,可是這一刻,他卻還是忍不住被淚水氤氳了眼眶。
這一次是真的都怪他,當時如果他不阻止展鋒回去,或許特特就不會出事。
或許正是因為遇見過他們,特特才會對其他陌生人也如此沒有戒心,才會被這些人鑽了空子。
一時間,沈衍所有的內疚幾乎都湧上心頭,壓得他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
曉北和亮子也已經趕了過來,看見他這副模樣,頓時都有些手足無措。
“沈哥,你和老大都怎麼了?”亮子碰了碰他的肩膀,小聲道。
沈衍搖搖頭,強壓下心頭濃烈得幾乎化不開的悲傷,朝著展鋒的方向看過去。
展鋒的表現並沒有他意料之中的暴怒,可能是因為這一路已經設想過了最壞的結果,也可能是害怕自己太沖動破壞了現場,反而會難以告慰特特的靈魂,總之展鋒現在看上去竟然及其冷靜。
可是這種冷靜卻讓每個人都覺得十分可怕。
現場早已經被警戒線包圍了起來,展鋒看著來來回回忙碌的警察,拳頭幾乎越攥越緊。
“你們看,那個是不是教官!”曉北突然開口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