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若寒從宅子裡出來的時候,院子旁一棵高大的梧桐樹上飄下兩片紅豔豔的葉子。葉子落在盛若寒肩頭,盛若寒抬手拂去,再抬頭,便望見路盡頭浩浩蕩蕩走來一隊人。
為首站著的兩人,一個紅衣烈烈,眉目含著淡淡笑意,端的是風華絕代;一個身披金翅祥雲玄袍,須髯花白,望見了盛若寒,眼神驟時冷下來。
這兩人,都是盛若寒認識的。
紅衣烈烈風華絕代的那個,是國舅微生大人。
兩鬢花白,眼神恨不能剜死她的,是袁侍郎。
袁侍郎,袁之煥,袁愛穎的爹。
盛若寒閉著眼睛不用想就知道這些人是來逮她的——城南偏僻,這手掌朝綱的二位大人,可不會閑著無事帶著一隊人馬到這裡來晃悠。
望著那浩浩蕩蕩一大票人,盛若寒十分清楚自己是走不掉的,索性就老老實實候在路邊。
袁侍郎走在微生景前頭,到了盛若寒面前,準備拎盛若寒的衣領子,可是手伸到盛若寒面前,又意識到她是個女子,便甩了手,怒不可遏道:“你把我家阿穎綁到哪裡去了!”
盛若寒聽著,只覺得莫名其妙,但是隨即便明白過來,假裝幸災樂禍道:“喲,袁大人您那寶貝大閨女又丟啦!”
“你這丫頭片子平白汙我閨女清白!老夫今日絕不饒你,你趕緊把我閨女還回來,不然,老夫便告到聖上面前去,請聖上裁度!”袁之煥朝皇宮方向拱手一拜,面上全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狠絕。
縱使他的表情那麼嚇人,可是盛若寒一點也不怵他。
盛若寒撥了撥手,示意他消消氣,然後笑呵呵道:“袁大人,您寶貝閨女丟了跟本宮真的沒有半點幹系,大人可不要汙本宮清白呀。”
“你撒謊!”袁之煥指著盛若寒的鼻子差點沒跳起來,“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我閨女跟葉易生乃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可你多次從中作梗欲拆散二人,這次我家阿穎突然失蹤,跟你肯定脫不了幹系!”
“袁大人,凡事都要講證據啊。”盛若寒翻了一個白眼,很是無所謂。
袁之煥跟盛若寒不對付,兩人在京中時沒少互掐,可是凡事都講究一個證據,很多矛盾到最後因為拿不出證據來,便都不了了之了。盛若寒原想著袁之煥這回又是像往常一場,因為丟了女兒,然後來找她問罪,最後拿不出證據就灰溜溜回去了的,可是這回,袁侍郎拿出“證據”來了。
“證據。”袁之煥豎起了眉毛,“好!那我就給你看證據!”
說罷,袁之煥就往旁邊挪了兩步,將自己身後站著的國舅大人讓到了盛若寒面前。
國舅大人手中正把玩著一支銀簪,簪子形狀古樸,簪頭像是是一朵四角梅,梅心鏤空,簪身線條流暢,到簪尾時縮成一線。那簪子越看越不像是一根簪子,倒像是一柄小巧的匕首。
國舅大人舉起銀簪來,陽光霎時從簪身側面穿過,簪身上細刻著的紋路便清晰地映現出來。
盛若寒目光落在國舅舉著的銀簪上,表情一瞬間變得有些錯愕。
“三公主,這銀簪是你的吧。”袁之煥說。
盛若寒伸手,國舅大人便將銀簪交到她手裡。盛若寒捏著銀簪,點了點頭,“不錯,這是我的簪子。”
“這便是證據!”袁侍郎道。
國舅大人抬手指了指盛若寒手裡的銀簪,道:“袁愛穎失蹤了,你的簪子卻出現在她房裡。”
“本宮的簪子在袁愛穎的房裡,就證明袁愛穎的失蹤跟本宮有關系?”盛若寒揚眉一笑,眉眼中帶著嘲諷的笑意,“我曾窮困走投無路,在一間小客棧拿這銀簪換了一些盤纏。”目光又落到國舅大人身上,“那間小客棧,國舅大人也曾經去過的,你們不信,大可以讓國舅大人帶著人去問店掌櫃。”
國舅大人聞言頷首,對袁侍郎說:“我確實去過那間客棧,我也相信三公主確實是用銀簪換了銀錢的,因為那個時候,她確實不太好。”
盛若寒抿唇,目光從國舅大人身上飛快掠過,複又低頭。
是他,每次在她被誤會的時候為她開解。
“微生大人,你以為你這麼說就可以為三公主開脫了嗎?老夫這回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袁大人,您不信三公主,難道還不信我嗎?”微生景道。
袁之煥還想再說什麼,可是觸到微生景那含著玩味笑意的眼,頓時就把要說的狠話嚥了回去,到最後,他只是甩了一下袖子,背過身去了。
“三公主,您怕是要跟微臣走一趟了。”微生景笑道。
盛若寒搖頭,“我不能跟你走。”
“微生大人你聽,她絕對是做賊心虛!”袁侍郎轉過身來大聲指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