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棲龍蜥”擅長偽裝,常如岩石枯木般一動不動的趴著,等候有獵物從身邊經過,然後出其不意,從眼角中噴射毒血攻擊,它眼囊中的血液劇毒無比,而且速度奇快,使人難以躲閃。
俄國人白熊更沒料到那龍蜥被炸成兩截後,竟然還能偷襲,饒是他反應敏捷,也被毒血濺入了左眼,疼得他野獸咆哮般的哀嗥慘叫。他心中還算清醒,知道一旦毒質由眼入腦,就徹底沒救了,在強烈求生慾望的驅使之下,他忍著鑽心的疼痛,硬是把自己左邊的眼珠子摳了出來。
被俄國人白熊閃身躲開的毒液,都潑在了他身後的幾人身上,蚊式運輸機裡裝著個巨大的彈艙,六個人在裡邊十分侷促擁擠,眾人在狹窄的機艙內只能側身站著,轉身都很困難,又哪裡躲避得開,結果都被毒血所濺。
所幸毒液多是沾到了揹包和衣服,並未觸及面板,但那人高馬大的契格洛夫滾倒掙紮,用力過猛,將站在他身後的阿脆撞得不輕。阿脆被他一撞,後腦碰在了地震炸彈堅硬的鐵殼子上,頓時流出鮮血,慌亂之際,也不知傷勢如何。
眾人尚未脫離這架蚊式運輸機,卻已在轉瞬之間,接連有兩名成員身受重傷。但眼下見情勢危機,刻不容緩,誰都不敢遲疑。玉飛燕一腳踹開艙門,拎著烏茲沖鋒槍在前引路。羅大舌頭背起阿脆,司馬灰則招呼karaeik架上滿臉是血的白熊,各自捏了訊號燭,緊緊跟在玉飛燕身後,不顧腳下深淺,拼命向沼澤植物茂密的區域逃去。
那俄國人白熊雖然體壯如牛,不過被毀去了一隻眼睛,重傷之餘,又有幾分毒質入腦,連神智也都亂了,突然變得喪心病狂,此刻恍惚起來,引發了嗜血的獸性,心裡只想殺人。他發覺兩臂都被人架住,就順勢迴圈,把兩只蒲扇般的大手,掐住了司馬灰和karaeik的哽嗓咽喉。
司馬灰正和karaeik捨命拖著他逃離蚊式運輸機,精神命脈都傾注於身後那顆重型炸彈之上,又何曾提防得到這廝突然發難。但司馬灰整天都在生死邊緣摸爬滾打,向來機敏,karaeik雖然年少,卻是整天爬樹鑽山,身手也靈活得如同猿猴,二人都是應變迅速,察覺到那俄國人鐵鉗般的大手抓向自己頸項,急忙往後縮身,閃在一旁。
契格洛夫手中撲了一空,立刻拽出獵刀,回身就砍。司馬灰不及起身,就地十八滾,躲過了刀鋒,他一看白熊臉上血肉模糊,僅剩的一隻眼中兇光畢露,就知此人心智喪失,已如瘋狗一般,一旦被其纏住,不死不休,便出聲讓karaeik不要停留,趕緊逃走。
karaeik見了俄國佬修羅惡鬼般的樣子,早已駭然失色,身酥腳軟之餘,根本不知該作何理會,聽到司馬灰的喊聲才回過神來,當下朝羅大海等人逃走的方向跑去。
誰知那俄國人契格洛夫雖然心智俱亂,但他平生殺人如麻,和蘇聯製造的殺人機器沒什麼兩樣,殺人的手段幾乎是他的本能,他發覺有人逃開,已然不及追趕,就在暴喝聲中,奮力將手中獵刀擲出。
探險隊在叢林中使用的軍用弧形獵刀,又稱“開山刀”,皆是背厚刃薄,柄短身長,前寬後窄,彈簧鋼一體成型,最是鋒銳不過。那獵刀從契格洛夫手中橫擲出去,疾如霹靂,快似閃電,只聽金風嗚咽,在空中打著旋子平削到了karaeik腦袋上,鋒銳所過,立即將一顆人頭橫切成兩半。獵刀去勢不衰,仍向前飛出數米才掉落在地。
karaeik望前狂奔之際,突然被身後來勢迅猛的利刃削中,雖是身首異處,但出於慣性,腳下兀自未停,竟又跑出三五步遠,那具無頭的屍身才重重撲倒在地。
這一幕突如其來的慘劇,發生得實在太快了,司馬灰見karaeik竟如此橫死到了俄國人的刀下,自己卻來不及出手相救,雖說生死無常,誰也無法提前預料,可也不由得怒火中燒,眼裡冒血,心中動了殺念,就看那俄國人白熊已經轉身撲來,暗想“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隨即避開來勢,同時也將自己那柄獵刀握在了手中。
司馬灰心裡雖是又怒又恨,可面臨強敵,仍然不失鎮定,他知道那俄國人身高臂長,猶如野獸一般,而且曾在蘇聯軍中服役多年,看其舉手投足間的架式,必然擅長格鬥搏擊,就算自己肩上沒傷,與對方廝撲起來,恐怕也討不到半點便宜,何況生死相分,只求速戰速決。
司馬灰心中定下分寸,就不同那俄國人正面糾纏,而是虛晃一槍,閃身躲到對方左側。白熊一撲不中,便轉身擒拿,誰知司馬灰腳下移動迅速,絕不與之正面接觸,又抽身溜到了對方右側。那俄國人白熊魁梧高壯,身體畢竟有些笨拙,才只三兩個來回,腳步早就亂了,他重心不穩,當場被司馬灰絆倒在地。
那俄國人白熊雖然重重摔倒,卻也一把拽住了司馬灰。司馬灰沒想到對方出手如此之快,竟被拽的一個踉蹌,也跟著跌在地上,自知這是遇上了前所未有的勁敵,不過報仇心切,絲毫沒有退縮畏懼之意,一躍而起,再次握住獵刀猱身撲上。
不料正在這時候,那俄國人白熊身上濃重的血腥之氣,引來了一條潛伏在沼澤裡的鱷魚,張開血盆大口咬住了契格洛夫的雙腿,將他緩緩向後拖去。鱷嘴都是刀鋸般的錐形齒,咬合之力奇大,白熊多半截身體都被它吞落,頓覺痛入骨髓,哪裡還掙紮得出。
劇烈的疼痛之下,那俄國人白熊喉嚨中“嗬嗬”作響,神智竟然清醒過來,他自知落到如此境地,絕無生理,又惟恐被巨鱷拖入泥沼,慘遭咬噬之苦,還不如自己圖個了斷,他摸到身上攜帶著一捆雷管炸藥,於是狠下心來拉動了導火索。
隨著爆炸聲響起,沼澤地中血肉橫飛,司馬灰連忙伏地躲閃,他雖在緬甸戰場上目睹過無數死亡,可見了這副情形,仍不免觸目驚心,深感世間慘烈之事,莫過於此。他抬眼一張,望著前邊有訊號燭的光亮閃動。原來羅大海背起頭部受傷的阿脆,緊跟著玉飛燕在深草中狂奔了一陣,根本不知身後發生了變故,直到聽得那俄國人白熊引爆了自己身上的炸藥,才察覺到有事發生,放慢了腳步回頭觀看。
司馬灰以心問心:“也不知時間過了多久,似乎早已超出了應有的時限,蚊式運輸機裡那顆大麻雷子,為什麼到現在還沒爆炸?”他不及多想,匆匆趕上前去會合。玉飛燕和羅大海見只有他一個人跟了上來,心下都覺奇怪,正要詢問,可話未出口,猛聽震地雷鳴般一聲轟然巨響,萬丈深淺的野人山巨型裂谷底部,突然發生了劇烈爆炸,真如同“星石相激,乾坤粉碎”。
第七話 繭
蚊式特種運輸機裡裝載的重磅地震炸彈,終於發生了爆炸,高壓氣體膨脹所形成的能量,真是搖天撼地,倒海翻江。巨響震徹了深淵般的裂谷。從爆炸中心點傳導過來的劇烈氣浪和沖擊波,猶如風暴一般,迅速席捲覆蓋了地下沼澤。
司馬灰和羅大海、玉飛燕、阿脆四個死裡逃生的倖存者,才剛逃出沒有多遠,就已被卷在其中。由於爆炸發生得實在太快,迅雷不及掩耳,哪裡還容人找地方隱蔽躲藏,身體就好像突然間受到一堵極厚的水泥牆壁高速撞擊,恰似斷線的紙鳶,都給重重地揭翻在了淤泥裡。
司馬灰眼前一陣紅一陣黑,耳朵都被震聾了,嗡鳴不絕,腦中也只剩一片恍惚,隨即失去了全部意識。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冰冷刺骨的雨水打在臉上,司馬灰才漸漸醒轉,只覺頭疼欲裂,眼前昏昏杳杳,不見半點光亮,他心裡還隱約記得此前是震動彈爆炸了。想來那顆英軍製造的地震炸彈,雖屬常規武器範疇,比不得核彈,卻也實有排山倒海般的強勁破壞力。
司馬灰以前曾聽當地人說過,當年反攻緬甸的時候,戰況非常激烈,只要是白天,就可以抬頭看到天上,那盟軍的飛機一群接著一群,跟燕子似的,投下來的炸彈比房子都大,一顆下去一個山頭就沒了。這種地震炸彈的體型巨大,沉重異常,如果是“大滿貫”級別的,一般都要由蘭開斯特重型轟炸機投放,它那流線行的彈體,從空中墜下時會産生高速旋轉,落地後可以鑽透厚重的地下工事,對戰略目標形成毀滅性的粉碎打擊。
不過縱觀整個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歷史,英國皇家空軍投放的大滿貫炸彈還不到百枚,而且絕大多數都是用在了歐洲戰場。在緬甸同日軍作戰時,英國人所使用的震動彈,雖然體積略小,彈體內卻裝有更為先進的高爆炸藥,比起“大滿貫”來,同樣也是威力驚人,甚至可以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野人山裂谷底部的地震炸彈,是裝載在一架蚊式特種運輸機的機艙內部,並沒有從高空投放産生的高速沖擊力,一旦就地引爆,雖然不會炸得太深,可仍然會形成直徑接近百米的彈坑,而具有毀滅性動能的震蕩波覆蓋範圍,還要更加廣闊。這片地下沼澤裡環境惡劣,只憑著兩條腿,能跑得了多快?所以司馬灰料定自己這夥人在有限的時間內,根本來不及逃到安全區域,還以為是必死無疑了,此時他略微清醒過來,心神恍惚,覺得自己多半是被炸成了碎片,可是突然嗓子眼裡發甜,嘔了一口黑血出來,隨即四肢百骸一齊作痛,才知道竟然沒死。
司馬灰兩世為人,心中卻沒有感到絲毫慶幸,而是深覺疑惑,就算是福大命大造化大,可畢竟是血肉之軀,即使沒被當場炸得粉身碎骨,恐怕也會讓沖擊波震壞了五髒六腑而亡,怎麼還能夠活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