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杜三娘醒來,身邊早已經沒有那個人的,屋子裡安靜得有些可怕,她慢吞吞的坐起身來,雙手抱著腿,直愣愣的有些想哭。他應該已經走了,她說不去送他,他也真的
沒有讓她去送,連走的時候都是這麼安安靜靜,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呆坐了一陣,杜三娘穿好衣裳,坐在梳妝檯前梳理一頭青絲,銅鏡裡她的面容蒼白,眼窩都深陷了,下巴尖得都能戳死人,一臉頹靡之色,偏偏那雙眼睛卻凸顯得老大。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杜三娘苦澀一笑,昨夜有多麼瘋狂,這會兒就有多麼的空虛寂寞,心頭空蕩蕩的。然而事已至此,她早已經沒了力氣去爭什麼,唯有放開,就像她
告訴陸湛的一樣,要麼活著回來,要麼她會選擇忘記他。
梳理好頭髮,杜三娘開啟梳妝盒,拿出炭筆來描了描眉毛,又抹上點胭脂,鏡子裡的人氣色看起來方才好些,而不是像漂泊的孤魂野鬼。她低下頭,看見梳妝檯上放著一個盒子,這盒子眼生得很,不是她的東西,應該是他走前放上去的。杜三娘摸著上頭雕刻的圖案,緩緩開啟,裡頭竟是一匣子的金銀首飾
珠寶玉器,她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連手都顫抖起來。這樣一筆鉅額的財富,心頭不是開心,反而是驚嚇,家裡是什麼樣的情況,杜三娘很清楚,陸湛只是個鐵匠,除此之外,他並沒有其他的謀生手藝,而眼前的這些東西,
根本不像是普通人家用得起的。
出身貧寒,爹孃去的早,陸湛光是娶她就花了不少的積蓄,這些,他到底是從哪兒裡得來的!心裡咚咚的跳個不停,杜三娘深吸口氣,看見裡頭擱著一頁信紙,拿起來展開,上面是陸湛那並不工整的字跡,他信紙上說,這些東西是他早去的娘留給他的,二嬸一直
替他保管著,前兩年才給了他,信上又說將這些給她,若是他當真回不來,讓她自己把日子過得舒心踏實。
杜三娘心裡卻湧起了一股怒意,把她當成什麼人了,他以為這樣做,她就會對他心存感激嗎?
根本就不可能!
又枯坐了一會兒,杜三娘長長的嘆了口氣,仔細把匣子放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下了樓,開啟房門,外頭陽光正好,她抬手遮擋了一下陽光,慢慢往廚房裡走去。屋裡冷清清的,沒有一點菸火氣兒,往常這個時候,他早就去鋪子裡幹活去了,她也定然開始收拾打理屋子,而不是像這樣,這麼晚才起床,如果是放在以前,真的是不
敢想象,簡直就是懶婆娘的代表。
水缸裡蓄滿了水,想來是陸湛臨走前去抬水回來的,深吸口氣,生火做飯,慪氣也只是和自己過意不去。杜華盛夫妻今早去送了陸湛,雖然怨過,生氣過,但到底是自己女婿,再大的氣性,也煙消雲散了。只是沒想到卻沒見著三娘,陸湛說怕她受不了這樣的刺激,沒有讓她
來。
楊氏一想確實也是,三娘雖然跟她一樣好強,可再要強的女人,心總是軟的,楊氏心頭想著事情已經這樣了,只有以後慢慢開導三娘,希望這孩子能振作起來。陸志福雖然傷勢還沒好,但也掙扎著起身來送行,這些日子,不僅是身體上的傷痛,心理上的打擊讓他整個人蒼老了十歲不止,白氏也是如此,大兒子要去打仗,他們心
疼,可侄兒卻是受了他們的牽連,這種內心的煎熬,才是最可怕的。
送別了陸湛,看著他跟著大部隊走了,連人影都瞧不見了,楊氏抹了把淚,對陸華盛說道:“咱回去,看看三娘。”對陸志福和白氏,楊氏就當沒看見,她心裡還是放不下,不管陸湛是怎麼想的,她可沒這麼輕易就原諒他們。白氏幾次過來找他們說話,楊氏都不搭理,見著陸湛已經走
了,拉著杜華盛就走。“到底都是親戚,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你也莫要做得太過火。”杜華盛開口勸說道,楊氏是個什麼樣的人,夫妻幾十年他當然知道,可楊氏這做法,他並不贊成。陸湛才剛
離開,兩家就弄得這麼僵,以後豈不是要老死不相往來,回頭陸湛若是回來,看見這種情況,豈不是也讓他難堪。
楊氏瞪了杜華盛一眼,“你也別說我,那些假惺惺的人,我才不想和他打交道,多說一句話都噁心!”
杜華盛也是無奈,罷了,此事兒還是以後在慢慢說,時間長了,想必也就想通了。
——
到了女婿家中,楊氏站在門口深吸口氣,囑咐杜華盛道:“待會兒你可別說陸志福夫妻也去了,我怕她聽了心裡難受。”
自己的女兒,楊氏自然也瞭解,三娘對陸志福和白氏兩人,心裡還存著氣兒。
見灶房裡炊煙繚繞,楊氏抬腳往灶房裡走,她小心的往裡頭張望了一眼,見三娘站在灶前正在做刀削麵呢。楊氏心裡鬆了口氣,還知道做吃了,比她想象中堅強得多。
“三娘……”楊氏說著邁步近來,走到女兒身邊,仔細的看著她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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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哭喪著一張臉,也不是紅腫著一雙眼睛,反而還描畫了眉毛,上了胭脂。
杜三娘抬起頭來,看著母親小心翼翼的眼神,她嗯了一聲,問道:“娘吃過了嗎?”
“還沒呢,正好你多做些,我和你爹都沒吃。”
杜三娘依言應諾,她又看著楊氏道:“娘去送陸湛了?走了嗎?”楊氏自己還不知道怎麼開口了,她倒主動問起來了,看著臉上的表情倒還鎮定,楊氏點了點頭,“去了,我和你爹囑咐他在外頭要好好照顧自己,多想想你,我們都等著他
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