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華盛嘆了口氣,他狠狠捶打著身下的門板,“都是我的錯,我進什麼山,如今還累得你要養家。”
杜三娘忙道:“爹,我沒事兒的。今天只是個意外而已。”
可杜華盛心裡還是自責不已,杜三娘勸了一會兒,又去叫弟弟妹妹進屋裡來,她回到房間,將衣裳撩起,看見身體上只是擦傷,倒也沒什麼要緊的傷口。
她將衣裳脫下來,另外換了一身,衣裳的後腰處裂了一道口子,她趕緊又拿起針線縫合起來。
過了片刻,她從屋子裡出來,頭頂包了一塊灰撲撲的布巾,將頭髮完全包裹著,然後對屋子裡的人喊道:“爹,我做飯去了。”
米缸裡還剩下一斤左右的小米,家裡一直捨不得吃。杜三娘看著那見底的米缸,嘆了口氣。好在那人今天給了燒餅,那一串她數了數,足有七個餅子。一個燒餅約莫有臉盆那麼大,若是緊著點吃,也能吃好長一段時間。
灶臺上的盆子裡還放著茅草根,杜三娘抿了抿嘴,也就將這些東西熱了熱,想了想又撕下四分之一的麵餅進去,這才張羅著進了屋子。
杜華盛看見女兒將那些麵餅盛在他碗裡,忙用手遮擋著道:“爹爹夠了,你吃,你吃。”
“爹,屋裡還有呢。”
杜華盛道:“爹天天在家,又不像你一樣還要出門,爹不餓,你自己吃。”
杜三娘抿了抿嘴,只好撒手,給兩個小的裝了一碗,她剩下的不過是些湯湯水水。
今日雖然差點沒命回來,杜三娘卻並不怎麼餓。
屋外的日頭漸漸偏西,娘也還未回來。她坐在門口,靜靜的看著天空發呆。她來了這裡兩年,卻一直不曾正視過自己的身份,如今這般連飯都吃不飽,說起來她自己也有些責任吧。
她總是在逃避,逃避這個身份,從未認真想過怎麼讓這個家怎麼樣過上好日子。家裡都是刨土的,一輩子都守著那田地生活,如今鬧旱災,他們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阿姐。”四娘小小的身子挨著她坐著,杜三娘看著她因為長期營養不良,腦袋比身子還大,她心裡有些酸酸的,摸著妹妹頭上又黃又幹的頭髮,杜三娘道:“四娘,阿姐以後一定會讓你們過上好日子。”
她不能這麼逃避下去了。她這輩子,就只是個莊戶人家的姑娘,不再是前世那個小白領。
渾渾噩噩的過了這麼兩年,以前有爹孃護著,雖然日子清苦了些,至少不會餓肚子。可是老天爺一遭發難,他們就倒黴了,這是狠狠的打了她一巴掌,也算是把她給打醒了。
以後,她再也不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她是杜三娘啊,一個農村女孩兒杜三娘。
杜四娘覺得阿姐的手很軟,她靠著杜三娘,說著:“阿姐,我們晚上還吃餅嗎?”
杜三娘道:“吃,我們晚上吃餅。”
不就是幾張餅嗎?這個年節,家裡難得吃一頓好的,弟弟妹妹們可是饞得狠了。以後,她一定要讓家裡人都過上好日子。
“四娘……”她喊了一聲。
小丫頭抬起頭,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看著她,“阿姐。”
“阿姐給你取個名字吧,以後就叫杜思予,思考的思,給予的予,你喜歡嗎?”杜三娘撫摸著她的小腦袋瓜低聲說道。
“杜思予,我的名字。喜歡,阿姐最好了,思予最喜歡阿姐了。”小丫頭說著,伸出小小的手抱住了杜三孃的脖子。
杜三娘莞爾一笑,低下額頭抵著她的,倒是逗起她來了。
“姐姐,那你叫什麼名字啊?”小思予問道。
“我啊?”她抿了抿嘴,“阿姐就叫杜娟。”
生長在山間的杜鵑花,經受過嚴寒酷暑,定會悄然綻放。
聽起來很俗氣的名字,可在她現在看來,再也沒有哪個名字能這般貼合她了。
杜三娘癟了癟嘴,這人臉色好點不行嗎?
抱雞母咯咯叫了幾聲,杜三娘嘆了口氣,希望回去別被罵得太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