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易乃是正兒八經讀書人,熟讀經史,更是善於從語言之中“摳”出漏洞來,狠狠地指責對手。
這也是讀書做文章,攻擊別人的必要手段,更是科考揣摩考官心理,抨擊和考官相違背的學說的必要手段。
平心而論,冠軍侯這首詩,的確是做得大氣磅礴,震撼非常,洪易心中也是非常的佩服,如果讓自己一時所作,要作出超過這首詩的氣魄來,倒是有點困難。
畢竟,作詩要有靈感,就算是詩仙,詩聖,也不可能隨隨便便地就作出詩來。
不過這卻並不妨礙洪易抨擊冠軍侯。
讀書人什麼都擅長,最為擅長的是抨擊!而且咬文嚼字的抨擊!
很不幸的是,洪易已經把這份抨擊的手段學得爐火純青了。
對方的詩詞之中,卻是有冷僻的名詞,這就成了攻擊的物件。
“吳鈎”這個詞,洪易從來沒有聽說過,或者是一件不為人知的兵器至寶,但是抓住對方的生僻語言,加以攻擊,這卻是洪易的拿手好戲。
劍和刀,劍必須是直的,不是直的兵器,就不可以稱做劍,因為這在古禮之中,劍是代表正直的。
雖然劍的殺傷力,不如刀。
軍隊之中,也不用劍,士大夫佩劍,皇上天子劍,都不是用來殺傷,而是代表自己的正直。
所以冠軍侯在洪易的追問下,一下說出了吳鈎似曲似勾,乃是上古神劍的話,立刻又被洪易抓到了漏洞。
洪易一抓到這個漏洞,哪裡還肯放手,就這麼死死咬住不放了。
就算真的有一柄上古神劍叫做“吳鈎”,那這個神兵既然是勾,根本就稱不上劍,也是冠軍侯自己不分清楚,洪易決定用道理壓死他。
本來洪易就要打定注意,好好地壓制一下冠軍侯的道心。現在雖然不能比道術,但是比文采,比考據,比道理,洪易照樣能夠破掉對方的道心。
“哦?”
突然之間,洪易話一完畢,立刻感覺到了一股深深的殺意。
只見冠軍侯雙眼淩厲,似乎隨時都要撲殺上來一般,顯然是自己這一下的抨擊,惹得對方殺心大起了。
“哼。”
就在這時,大金蛛突然猛烈一蹦,擋到了洪易的面前。
不過冠軍侯的殺意一閃即逝,並沒有動手,隨後冷笑道:“書生就是書生,你讀了幾本書,就敢到我面前賣弄?抨擊我?雲蒙草原之上,有一個“吳”的部落擅長鑄造刀劍,其中鑄造的劍,彎曲似鈎,殺人不見血,這天下之大,東西之多,豈你能明白得了的?”
“哦?原來吳鈎雲蒙草原之上部落的刀。”洪易點頭一笑,他雖然精通經史,熟悉天州朝代,但卻不知道雲蒙草原之上有多少個部落,這個問題,就是雲蒙國的人恐怕都搞不清楚,不過冠軍侯徵戰草原,縱橫萬裡,倒真有那個部落也說不一定,不過這依舊不能彌補洪易抨擊冠軍侯話裡面的漏洞。
洪易也絲毫不在乎冠軍侯臉上閃爍過的殺機,把手一拱,義正言詞地道:“不過剛才侯爺居然說這是劍?凡乃彎曲之兵,皆不是劍,劍必定是正直之器,這一點,侯爺要謹記心中,不要刀劍不分,鬧出笑話來,不過侯爺終究是帶兵的人,作的兩句詩,那也無可厚非,但是我讀書人,明大義,知道理,才是最為重要的,詩詞終究是小道小術。”
“哦?”
冠軍侯越聽,臉色越來越凝重,臉上浮現出了一絲莫名的笑容:“你是在教訓我麼?”
“不敢。”洪易朗聲道:“侯爺以後要輔佐我朝陛下,治理天下的,要是曲直不分,刀劍不辨,那怎麼治理朝政?我是盡一個讀書人的本分,勸諫侯爺一句,免得侯爺以後為政了,也分辨不出曲直來,苦的是天下百姓。”
“你說我曲直不分?”冠軍侯面色一變。
洪易這話雖然輕描淡寫,但是其中的意思,卻是字字宛如大刀剜心,“曲直不分”這個詞說得太重了,變了相的說,是非不分,不懂禮法,再嚴酷一點就是禽獸不如。
是非黑白不分,不是禽獸是什麼?
這話雖然重了,但是結合剛剛冠軍侯的話,把鈎當做是劍,確實是沒有弄明白曲直。
雖然說現在很多打造的兵器,都稱呼為劍,比如神風國的“斬鯊”,雖然帶著弧度,被稱呼為劍,但是嚴格意義上來講,這還是刀,作為讀書人來抨擊,卻就是蠻夷文化,學了個四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