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睡衣都被她拽得亂七八糟的,依然很淡定,雲淡風輕:“厲害。”
不需要任何言語,他的冷靜就是對時吟最冷的一盆冷水。
但是現在別說一盆了,幾桶都澆不滅她開心的火花,抱著他笑眯眯地:“欺岸老師動不動就加印個三五億本,我們這種小透明一萬冊的開心你當然不懂了。”
顧從禮垂眸:“你現在準備捧殺我了?”
時吟捧起他的臉,鼻尖蹭了蹭鼻尖:“哪裡,這是我對欺岸老師的崇拜。”
顧從禮抿了抿唇,忽然道:“時吟,那些漫畫你少看點。”
時吟歪著腦袋:“那些漫畫是那些,你畫的那些嗎?”
顧從禮淡淡“嗯”了一聲。
欺岸這個名字是他的陰暗面,他曾經所有的不為人知,都可以由欺岸,透過手裡的畫筆發洩出來。
這些東西,他希望她越少接觸越好。
時吟卻依然笑眯眯地:“欺岸老師,你自己畫完的東西自己會看嗎?”
她的發梢掃過他的脖頸,有點癢,顧從禮喉結滾了滾,抬手勾起她的長發:“不會。”
她忽然坐起身來,盤腿坐在床上,雙手撐著床面看著他:“我第一次看到欺岸的那本《沉睡之日》的時候,覺得這個漫畫作者畫的東西都好可怕。”
顧從禮眸色暗了暗:“所以別看了。”
“後來長大了以後又看了一遍,忽然又覺得是個治癒系的故事了,我覺得很好,好人不會盲目善良,壞人也不都是陰暗的。”
揹著光前行的人有陰影遮住前路,反之亦然。
骯髒泥濘的沼澤裡也能長出潔白無垢的花,人也如此。
無論多麼罪惡的人,在他們的靈魂深處,有某處一定還依然是鬱郁蔥蔥的,生機勃勃,像稚嫩的幼苗拼命掙紮著想要破土而出。
時吟眨眨眼,繼續說:“當時就覺得,能畫出這樣的故事的人,內心一定很溫柔。”
《鴻鳴龍雀》上次的簽名版是印廠那邊把扉頁紙寄過來,時吟直接在紙上簽完,然後再寄過去滾膠裝訂的,這次加印的那一千套簽名版直接裝訂成冊,時吟自己去了印廠簽。
因為上次海報的事情,她已經跟印廠那邊的負責人已經很熟了,顧從禮那天沒和她一起,印好的書整整齊齊碼在臺面上,需要簽字的一共有一千本。
因為前兩天就印好了,所以沒在廠內,放在印廠大院西邊的一個單獨獨立的小庫房裡,印刷廠的工作人員將她帶過去,時吟一個人坐在裡面,對著那慢慢的一臺子書,內心十分絕望。
整整一千本,要簽到什麼時候。
還好她的筆名還是比較好寫的,時吟想了一下欺岸的筆名,比劃那麼多,簽起名字來得有多痛苦。
不過欺岸大大那個咖位,可能就簽個一百本吧。
再想想甜味蘋果糖。
五個字兒。
時吟頓時心情舒暢,拿起筆來夾在指尖,開始刷微博。
拖延症這種病症,在各個方面上都有體現。
刷了一個小時微博,眼看著快兩點了,時吟終於放下了手機,開啟手機裡的音樂播放器,塞好耳機,開始簽名。
抽過來一本,簽好,再整整齊齊地碼到一邊去。
機械地重複著這個動作不知道多久,時吟小拇指邊緣被紙上磨得通紅,一長條的凹字型庫房,牆角牆邊都堆得滿滿的書和紙張,只有中間一張巨大臺面坐著她。
無聊,寂寞,又悽清。
她開始後悔了,就應該把顧從禮也叫來陪她一起簽,還能跟她說說話。
時吟趴在桌子上握著筆唰唰寫字,忽然聞到了一股爆米花兒的味道。
最開始,時吟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大概是印廠的什麼油墨的味道,後來那味道越來越重,哪裡是爆米花味兒,就像是紙張被點燃了的味道。
她臉色微變,抬起頭來,鼻子動了動,庫房的另一頭隱隱冒著煙,一點一點兒飄過來,味道嗆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