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最可怕的屠戮,不是亡命,而是誅心。
“因果輪迴,報應不爽!呵呵呵呵!從前,我也相信什麼狗屁的因果輪迴,善惡到頭終有報。但是結果呢?結果是死了的人居然都還可以活過來,居然都能夠從地獄裡爬出來繼續害人!這就是所謂的‘報應不爽’!這就是所謂的‘善惡到頭終有報’!呵呵呵呵!可笑!可笑!”
嘴裡喊著可笑,可臉上的表情卻只讓人覺得可悲。誰也不知道,他到底經歷了怎樣的慘痛經歷。但從他當初受的傷就能看出來,那些他所經歷的,絕對是普通人難以想象的莫大痛苦,和悲哀。哀默大於心死,他如今,似乎真的對這個世界沒有了什麼熱情可言。
“卜仁,確實本不應該再出現在這個世界。但既然他出現了,必然有他必然要出現的原因。等到時候一到,他終歸是要化塵化土的。他應該領受的懲罰,一絲一毫都不會減少。”
“呵!所謂的存在即是合理是嗎?所有存在的,就都有他必須存在的必然原因!是嗎?那所有消失的呢?所有被消失、被死亡、被傷害的呢?是不是他們也都是有著必須要承受這些的必然原因?他們,到底又做錯了什麼?分明是那些壞心的人在做壞事,為什麼他們的惡,卻總要無辜的人來承受代價?你說天道,難道這他麼的就是所謂的天道嗎?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那這個世界繼續存在下去的意義是什麼?又有什麼必要繼續存在?全都是醜陋的、骯髒的嘴臉,全都是永遠填不滿的慾望溝壑,全都是冰冷無情的麻木的眼睛……這個世界,已經開始腐爛了!不,這個世界,已經爛了!它已經爛了!”
“你的心,原該是暖的,但如今,它卻不再溫暖了。”
一直努力做著隱形人的阿蠻,此時卻破天荒對著一個全然不認識的陌生人開口。那雙無神的眼睛,直直的對著何竟飛滿是怨憤的雙眸,冰冷的雙手,緩緩放在了何竟飛的胸口上。
“你……你又是什麼人?你剛才……你是怎麼突然一下子……不對,你現在,你在說什麼?”
薄薄的一層衣服完全阻隔不了阿蠻手上散發出的寒氣。何竟飛瞪大眼睛看著被紅紗遮住面容、幾乎看不清容顏的阿蠻,被驚的一時有些語無倫次。
“這世間,原就有惡,本是因為有了惡,這才有了善。善惡相生,黑白相成。你不能因為這個世界存在惡,就厭恨這個世界。水至清則無魚,這個道理,想必你該是明白的。”
阿蠻的聲音依舊是平平淡淡、毫無起伏的樣子。
“所以,黑白混沌、善惡不明才是這個世界的王道是嗎?所以,濫殺無辜、殘忍暴虐就理所應當被理解和原諒是嗎?所以,那些無辜死去的靈魂就連怨也不能怨、恨也不能恨,只能默默的接受是嗎?因為,這一切都是‘天道’的安排。‘天道’自有他的旨意,是這樣嗎?如果什麼都歸天道管,如果對所有的一切都麻木無情,無恨無怨,誠如你的黑白善惡之說,既然沒有了恨,那我們還會有愛嗎?如果沒有了愛恨、沒有了情緒,那我們,活著的意義又是什麼呢?嗯?又是什麼呢?難道就只是為了存在本身嗎?”
“哇!母老虎,我還是第一次見有人類這般頭頭是道的駁斥阿蠻哎!乍聽起來,覺得還是挺有那麼幾分道理的呢!”
離默手摸著下班,抵了抵身側的離凡,興奮的小臉看著何竟飛笑的眉眼彎彎:
“這個人類,還真的是越看越有意思的了呢!”
“他這張舌頭,倒是確實能說會道的很!”
離凡同樣一臉看好戲的看著正跟阿蠻爭鋒相對、分毫不讓的何竟飛。等著看阿蠻的進一步出招。
“能夠‘存在’,本就應該是件值得高興和感激的事情。要知道,很多死去的生靈,他們是沒有機會重新再‘存在’的!就如卜仁,在極其短暫的‘存在’之後,他很快就會徹底的‘消失’。這種消失,遠比你們認識到的死亡更可怕。”
“什、什麼?”
“我是說,死,並不是最可怕的。生命的一世凋零並有沒什麼大不了。就像是日出日落、花開花謝。不過只是生命的一次次輪迴更迭罷了。但,若你的心因為別人的惡而墜入惡魔道,致使你最終如他一般再無來世,那才是最可悲的。你的心,曾經暖過,我不希望你就此讓它冷掉。”
仍舊是平淡無波的聲音。
“你,你到底在說什麼?什麼暖的冷的?還有,你到底是不是人?你的手怎麼那麼冷?正常人的體溫怎麼可能會冰冷成那樣?”
“你,竟會覺得我冷?”
“是啊!像是寒冰一樣,冷的厲害!”
“你居然可以感受到我的溫度?”
“哎!真的假的?你一個沒有任何法力、身體也只是個普普通通的阿修羅人類的身體,居然可以感受到阿蠻的體溫?她可只是道靈識而已!人類,你真是越來越讓我刮目相看了!”
小兔子瞪大了一雙圓溜溜的兔子眼,興奮的拍了拍何竟飛的肩膀。疼的何竟飛腳下一個踉蹌直接倒了下去。
剛才被拍的那幾下,雖然離默根本沒有太過用力,但那手下的力道卻也並沒有怎樣收斂,對於此時身體尚未痊癒的何竟飛來說,卻是有點勉強。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捂著劇痛的胳膊,何竟飛看向屋內明顯來歷不凡身份詭異)的三個女孩子,冷聲問道。
“我們?我們就是我們嘍!你看到的我們是什麼,對於你而言,我們就是什麼。身份來歷什麼的,不過只是短短的一世流雲罷了。亦如一世的經歷,經歷過,也不過就成了歲月裡落上了灰燼的曾經,無需太過執著不放哦。”
小兔子意有所指看著何竟飛,笑眯眯答道。
何竟飛終究還是走了,儘管張曉一再勸說挽留,儘管連惜字如金的杜飛都開口勸阻,他還是義無反顧、毅然決然的離開了。帶著對張曉的一絲絲歉疚,還有對離凡和離默和阿蠻身份來歷的各種猜測,緩步卻堅定的離開了鳳鳴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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