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件破軍裝不能再穿,但未必不代表衣服裡沒有槍。我想碰碰運氣,就慢慢蹲下去拽軍服的領口。要是讓我摸出一把,說不定還能用用。正在我攥住軍領往上提的時候,忽然感到大事不妙。
身後有細微的動靜。
時間來不及了,我立馬松開手,就著這個下蹲的姿勢往下一跳。於是背後那人也中途剎住,停在樹枝上。
黑瞎子的速成訓練班沒有教會我什麼,除了一樣東西,躲開對方出其不意的第一招。那套一驚一乍的訓練方式,能讓我在孤立無援的環境裡保持自己的警惕心,開小差的時候也能對風吹草動做出反應。躲過了第一次攻擊,保住小命,就有了防禦和逃跑的本錢。
我轉頭的瞬間,那個身影再次撲來,我趕忙又跳到下層的樹枝上。
短短的片刻之中,我匆匆看到他的臉,沒有一點我熟悉的特徵,是一個從未見過的人。不僅如此,他的表情也相當恐怖。不是說猙獰陰森,而是面部神經就像紊亂了一樣,做出一個不符合人類情緒的鬼臉。
我向下跳了幾次,重重落在樹枝上,幸虧它們都非常牢固。奇怪的是,在追與被追的過程中,只有自己移動的淩亂聲音,腳下的青銅樹枝一下又一下傳來悶響,我聽不到身後那家夥行動的聲響。就好像遇見了蓋世輕功高手似的,居然都沒有生出風聲。
每次往下跳,我幾乎就要被他追上,這家夥的速度十分迅速。這麼一層層往下跳終歸不是個辦法,可是在平地上過招我更加處於劣勢。我非常清楚自己的實力,如果硬碰硬的話,無異於以卵擊石。
要是在洞裡玩遊擊戰,這家夥會不會迷路?這個想法閃過腦海,我下跳的同時開始向外圍移動。最後一次差點被他抓住的時候,我往外一滾,掙脫開來,整個人砸在吊橋上。連口氣也不喘,直接奔進洞口。
跑了一段距離,洞裡伸手不見五指,視力已經派不上用場,我盲目地向前沖,就算腳底打滑,也強行在下一秒撐住身子。身後傳來腳步聲,那家夥就連跑步的聲音都比我輕。
好像野外的一次狩獵,猛獸的目的就在於咬斷獵物的脖子。所以我這個時候什麼都不在意了,甚至無暇顧及身後有怎樣的聲音。即使被蛇群纏身,也好過這個可怕的家夥。我知道自己的速度一定比不上他,只希望複雜的山洞體系可以為我增加一點籌碼。
不知道跑了多久,突然身後有什麼東西倒在地上。變故突生,我的第一反應還是加快速度向前飛奔,不敢稍作停留。
直到我聽見有個聲音從遠遠的地方傳來,距離很安全,似乎那家夥沒追上,我才放慢腳步。然後,同樣的聲音又出現一次,我頓時呆住。
是狗的叫聲。並且還不是普通的汪汪汪,是小狗又尖又亮的“嗷嗷”聲。
追我的不是人,而是狗?可那模樣分明是一個男人,這個認知我實在沒法接受。正當我猶豫著要不要往回走的時候,有個人喊了聲:“兒子!”
這真不是我親爸的聲音,我也還沒慫到認人做爸爸爺爺。不過聽聲音,像個正常人。我沒搞清到底發生了什麼,就聽見某種動物奔跑的腳步聲,接著又是那人說道:“真乖。”
總算明白了,這竟是一人一狗的互動。我稍稍松一口氣,但仍不想出去露面。怎麼可能會有人來這裡遛狗?還不一定是寵物犬。我貿然回去,沒準迎面就是一嘴的犬牙。
那個人又道:“小三爺,還在不在?”
他知道我在這裡?既然這樣稱呼我,看來比我想象中的友善。可是我並不認識這個聲音,我沒有什麼養狗的朋友。
我摸索著走回去,洞口躺著那個剛才襲擊我的人,有隻很小的狗咬著他的褲腿,在地面上一下一下地向外拖拽。吊橋上站著狗的主人,他套著一件有口袋的長袖,見到我後說道:“我姓車,小九爺想必跟你說過我了。”
我觀察著這個人,道:“你就是那個千方百計要聯系我的人?”
“對對對,”他快速地點了幾下頭,“別人都叫我車總,但我不是賣車的。我找你,是因為你的爺爺託付過我一件事情。”
這人一見面就想用這種方式博得我的信任,我當然得提防著他。我有意去試探他的意識,結果發現自己那種能力竟消失了。試了兩次,就像被無形的繩子束縛住一樣。有點邪門,不僅和悶油瓶之間的呼應消失了,這種事情也做不了。
我表面上神情無謂,問:“什麼事情需要你這麼快殺到秦嶺來?”
車總不在意我不恰當的用詞,指指那隻狗道:“我想先讓你看個東西。”
狗奴的兒子有什麼好看的?我低頭去看那隻迷你小狗,它正在拖那具屍體。是咬死的,脖子上明顯一圈犬牙印。這狗的嘴巴雖然不大,卻能一擊斃命,咬得非常深,脖子上血肉模糊。它如此輕易地殺掉一個成年人,車總的武器大概就是這只動物。
小狗把屍體完全拖出了洞外,對著脖頸又猛烈撕咬幾下,樣子十分兇狠,一點也不可愛。脖子上的洞口整個敞開,鮮紅的肌肉組織裡面露出一塊黑色的東西。我原以為是腫瘤之類,小狗把那塊東西銜出來,我才看清是蛇的頭部。
我不由得詫異,問:“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車總招了招手,小狗聽話地跳到他身邊,敏捷地躥進口袋裡,動作快得像影子一樣。車總摸摸小狗的頭,一邊跟我說:“你知道你的爺爺養了那麼多條狗,為的是什麼嗎?”
我很討厭這樣子問問題故意勾起我的好奇心,就幹脆道:“不知道。”
車總表現得十分耐心,“你看到的這具屍體其實不是人,這麼說也不對……他原本是個人,不,現在還是人。我的意思是,他是那種人。不,他就是人……”
他似乎把自己繞暈了,頓了一下才直奔主題,“他的身體裡寄生著一種蛇,那條蛇附在脊椎上,透過刺激神經來讓他的動作達到人類的極限。再加上經過特殊訓練,這種人的身手超乎你想象,就和蛇一樣輕盈迅速,一般人很難逃過一劫。”
我踢了踢那具屍體,“所以就讓狗來對付?”
車總道:“其實很早之前,有些盜墓賊就發現他們在野外被一種東西跟蹤。可是那也只是猜想,因為沒人抓得到,久而久之大家把那種虛無縹緲的東西叫做黑飛子。你的爺爺第一個驗證了猜想,用三寸釘殺掉了一個黑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