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狀況那更沒問題了,我拍拍自己的胸口,“特別結實,沒摔壞。”
不料這一拍把自己嗆了氣,我猛咳幾聲。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悶油瓶按著我的肩,把我整個人往後推,貼上了椅背。他彎下身扯住我的t恤就是一掀,我忙伸手拽好自己的衣服,急道:“不用看了,真的沒事。”
他對上我的目光,淡淡道:“我不知道你現在的體質怎麼樣,但爆炸的沖擊波對人影響很大,必須檢查一下內髒。”
我心想已經過去半個小時了,既沒吐血也沒骨折,除了輕微的不適,沒有任何大礙。自我感覺非常良好,還能再戰五百年。我作勢要站起來,“我的身體我自己最清楚,別瞎操心。”
悶油瓶又是一推,一手按住我,另一手直接摸了進來。俗話說盛情難卻,我只好乖乖等他檢查完。看著他壓下來的時候,閃入腦海的第一個念頭竟是,幸好拉上了窗簾。
天氣燥熱,我只穿了一件。短袖t恤被推到胸口,他的右手摩挲我的面板,時不時揉按幾下,那動作好像醫院裡檢查五髒的白大褂。他低著頭注視我的身體,眼神非常認真,我就靠在椅背上索性看他的側臉。反正互相看看,誰也不吃虧。
那隻手從腹部移到胸口,然後往下按了按。悶油瓶低聲問我什麼感覺,我道:“有點疼。剛才被人打了一拳,估計過幾天就能緩過來,跟那什麼沖擊波沒關系。”
他便整隻手掌貼在我心口上,閉著眼似乎在感受心髒的震顫。身體的觸覺慢慢變得敏感,他右手的溫度比我的體溫略涼一些。這個姿勢維持了一分多鐘,越發有種胸口發燙的感覺,我忽然想把空調往下打幾度,這鬼天氣太熱了。
我們倆的臉湊得很近,我只要稍稍前傾就能親到他的嘴角。空氣彷彿混亂了,我的意識不受控制地往某個方向探去。
我應該沒有瘋。
我抬頭盯著天花板,清空一切雜念,默唸色字頭上一把刀,總算重新平靜下來。
悶油瓶把手抽出來,診斷道:“沒有問題。”
我整理一下衣服,用輕松的口吻說:“之前在廣西,做完手術沒多久創口便癒合了,我現在是金剛不壞之身。”
我邊說邊進了衛生間,關上門捧冷水洗了把臉,心想,發丘中郎將應該不會知道,他的發丘指演變到現代,新增了一項檢查人體的功能,比b超還方便。
悶油瓶讓我回來難道就是為了體檢嗎?我推開門走出來,他站在那裡低頭看手機。果不其然,在用左手操作。我琢磨著,張家人用的是微信還是其他自主研發的軟體?怎麼想都十分高階,他們在我心中的形象從一支戴著白頭巾的上山挖土隊,已然變成了墨鏡西裝的精英陣容。
想來悶油瓶不可能完全脫離那群香港佬,我也不能幹涉別人家的團體。不過在他解釋清楚之前,我是不會放他走的。
我蹲下來播放錄影帶,快進到悶油瓶出現的那一幕,轉頭問道:“這是哪一年的事情?”
“我需要先告訴你一件事。”他卻從頭講起,道:“實際上,在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期,張家餘留的海外分支就進入大陸,隱秘地開始活動。”
規模很小,幾乎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那個時候東南地區的政策逐步開放,這一小撮人以外商的身份,神不知鬼不覺混了進來。他們並不能改變什麼,所能找到的只有“戰場”的廢墟。因為幾股勢力早就結束了傾軋,幾乎塵埃落定。有幸留存下來的人,又大多收拾行囊老老實實去過日子了。
他們花了差不多十年的時間,從廢墟裡摳出了一塊塊碎片拼接起來,去了解這片土地上的歷史。然後在人類進入千禧年的時候,找到了失憶的悶油瓶。
他說到這裡,其實我懷疑,那些海外來的至少得有兩年用來學習中國文化吧。平平仄仄,仄仄平平,再花半年專攻繞口令,過了中文八級的人才能去做任務。
這一批人無權無勢,存在感很弱,唯一值得稱贊的成果大概就是告訴了悶油瓶他的身份。悶油瓶也無權無勢,空有職責卻沒有記憶,比他們好不了多少,只能表面上隨波逐流,暗地裡四處奔波。
“後來我們發現,吳三省的侄子身份很可疑。”他淡淡道。
啊?我心說怎麼突然拐到我身上了?看樣子他是要梳理一遍歷史,我只好洗耳恭聽。悶油瓶如此解釋:“你當時還是普通人,但是我們懷疑,你身上藏著不一般的體質。”
我不解地問:“這和你們有關系嗎?”
他沒有回答,繼續道:“裘德考介入了進來,於是我們順水推舟,觀察你的表現。”
“從哪一次開始的?”我問:“西沙的海底墓,還是雲頂天宮?”
他看著我,目光有些沉重,說了三個字:“龍脊背。”
然後悶油瓶停頓了一會,等我消化完。
那次初遇?我操。我坐到床上點了一根煙,抽完第五口的時候沖他點點頭,“繼續。”
“地點在你三叔家樓下。”他在我旁邊坐下,“那一次由我出面,是我們和你的首次接觸。”
他的用語中,不是“我”和你,是“我們”和你。
我已經習慣了這種家族的做派,接受起來其實沒那麼困難。我努力說服自己,和老九門前一輩的那些人相比,那樣的做法倒不算過分。只是猛然覺得,原來我自己的記憶在對方眼中,完全是另一回事。
又聽悶油瓶道:“但是幾次觀察下來,你似乎沒有覺醒的跡象。這時有人自作主張,把你引了出來。”
那盤錄影播完後又自動重放,畫面裡的我蜷著身子在地上爬。他看著螢幕道:“這件事,發生在你去秦嶺的那一年。”
那段久遠的往事被我從記憶中拉了出來,各種不可思議的現象一下重新浮現眼前。我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愣了愣,“是你們搞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