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鮮血順著尖利的指刺啪嗒一聲落在青石地上,床榻上半弓身軀的人一手扶牆,另一手成掌,手心向上,掌中一團幽幽的綠光閃動。他深吸一口氣,那綠光便化作一縷煙,緩緩遊入鼻中。
那人本來約莫與蒼碧差不多身高,這一口氣吸入,頓時身高又拔長幾分,肩膀伸展,不時穩定了身形,玄衣裹身,肩臂、手腕、小腿處,都束著黑金護甲,明明薄如竹片,卻給人堅不可摧的感覺。他握著手腕,活動許久沒有伸展的四肢,彷彿才感知到有旁觀者,極其緩慢地轉過頭來。
蒼碧心跳逐漸沉下,及至那黑衣人完全面向自己,心音竟似停滯了般,渾身血液都凝固了:“連雲?”
連雲不言,只與他對視,深不見底的眼比屋外的臘月天更寒。
啪嗒,又一聲響,仍是血。
蒼碧心念一動,沒控制好妖力,指尖火苗瞬間大亮,又轉眼熄滅,只這一息,他切切實實地看清了眼前的景象——連雲臉上是數道濺射的血跡,五個指尖都懸著血珠子,那背裹黑金腕束皂袖的手全被血浸透了。
“他……他……”爰爰從未見過如此可怕的場面,往回退著,撞進城旌胸膛。
城旌牢牢並攏指縫,不讓她再看,自己也好不了多少,連話也說不清楚了:“殺……他殺人……”
床榻上躺著的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竟還殘留一口氣,睜著毫無焦距的眼,翕動嘴唇,卻只能吐出鮮血。
他還活著。
蒼碧滯住的呼吸猛然一鬆,急劇喘息起來,沖上前,趴在少年身上,手上蓄起一團微弱的白光,往少年頸項上的血洞上填。
白光越來越弱,被汩汩湧出的鮮血淹沒,半盞茶時間不到,血漸漸停了,少年嘴唇成了淺淺的紫灰色,徹底斷了氣,蒼碧還不死心,兩手捂著一點血也冒不出的傷口:“你別死。別死啊!”
“他死了。”連雲站在一邊,冷冷地說。
蒼碧沉痛地合上眼,再睜開時,眼裡覆了層水光,猝然起身,抓住連雲手臂:“你為什麼要殺他們?為什麼要殺人?”
纖巧的指甲磨黑金護甲上,發出輕微的劃痕聲,彷彿一把小刀淺淺割在心坎上,不能一擊致命,卻淩遲著,讓人掙不出痛苦的深淵。
連雲不語,蒼碧手指用力,卻只觸到冷硬的黑金,他用從未有過的大聲,撕心裂肺地喊破了嗓子:“為什麼?!你告訴為什麼!你不會殺他們!你怎麼能殺人呢!”
“我為何不能。”連雲終於開口了,說出的話卻徹底撕碎了蒼碧的心。
“你不能。”蒼碧搖著頭,眼眶通紅,“你不能殺人,我們在逍遙界,那麼好,你那麼好,怎麼會殺人呢。”
連雲抬起頭,掠過蒼碧頭頂,看著牆上的血跡,眉宇皺起的川在黑暗中猶如萬丈深邃,他一字一句道:“我幫了凡人千年,現下我因雷劫身受重傷,誰來幫我?不過汲取幾縷凡魂穩固,何過之有?”
“重傷?”蒼碧抬起頭,撫著連雲帶血的臉龐,卻不知此刻自己的臉也是如此,用雪白的廣袖替他擦著血,“你究竟傷成怎樣?竟要以命來療傷?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要一聲不吭地來殺人?”
連雲一問也沒答。
蒼碧腦海中,另一股記憶卻分了叉,連雲在裡頭說:“我魂魄受損,不如此,能如何。”
“你魂魄受了損傷?”蒼碧問。
魂魄受損非同小可,而最快的治癒方式就是以魂補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