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燃燒的茅草屋外,圍滿了人,熱鬧得堪比集市,吵吵嚷嚷,有的遞水桶、水盆,有的不斷往返在蔡家與蕎麥田另一邊的小溪取水,最前頭幾人則端著滿盆的水往火屋子上撲。
村裡的人幾乎都來了,即使是田埂間取笑過蔡淳不知斤兩的那些人都在其中,性命攸關的大事,總不能見死不救。
“裡頭到底有人麼?”一大漢兩手捧起一大木桶水,帶桶帶水全砸進火海裡,反正這桶是自家扛來的,用作取水外人也扛不動。
“不清楚啊,你們誰看見蔡書生和他娘了沒?”一名婦人搖搖晃晃端來一木盆水,走兩步灑半盆。
田地裡幫蔡淳說過話的小少年搶過她的木盆:“李大媽,你腿腳不好,小心些。”扭頭又對著火場吼道:“蔡大哥,你不在裡面吧——”
這麼大的火,自然是最好不在裡面。
少年身形不高,端著水向前沖了兩步,整盆往大門潑去。
正這時,一陣大風吹過,火焰陡然盛了幾分,只聽屋頂吱呀一聲響,隨後像沒了支撐般垮了下來,於此同時,大門的位置,有道又肥有矮的人影撞了出來,少年一大盆水整好潑在那人身上。
看到詭異的來人,所有人都退了一步。
那人臉上白色的一團,不見五官,全是毛發,胸前鼓了個巨大的鼓包,從脖頸處一直延伸到膝蓋以下,首當其沖的前頭只沾了零星火星,頭頂原先的火被少年那桶水撲滅,後背還燒著橙黃的火焰。
少年第一時間就反應過來,抄起身邊人的一小桶水,撲在那人背後:“是蔡大哥,大家快來救人!”
蒼碧睜開眼,抬起被烘幹又被水潑濕的爪子,拍著蔡淳冒煙的頭發,從夥房出來,到沖出大門,這一切不過發生在數息間,他卻彷彿感覺生了又死,又死而複生。
眾人合力,幾桶水下去,蔡淳背上的火終於滅了,只剩七零八落的碎衣料,狼狽地掛在脊背上,好在救得及時,只燒褪了一層皮,不算太嚴重。
蔡淳只覺得後背一會兒燙,一會兒又涼,重新見著星月交輝的夜空,整個人都脫力了,任由周圍的人抱走他懷裡的母親,放空了半晌後,腿腳再也站不穩,頹然跪在了地上。
蒼碧緊緊環著書生的頸項,正要抗拒抱走蔡母的村人,見他們是把蔡母扶到一邊,順氣喂水,這才沒有以爪相向。
“這是什麼?狗?”大漢粗獷的大手伸出兩指,捏住蒼碧的脖子,想把小東西拎下來。
“放手!”蒼碧立時回了一爪子,大漢不止人壯,反應也快,立時收回手,總算沒被狐大爺撓上三條血道子。
少年緩緩靠過去,仔細看了看:“這……這是隻白狐貍……”
蒼碧旋了個身子,前後腿各踩蔡淳一邊肩膀,身子繞到蔡淳腦袋後面,大尾巴往前一擋,自以為威懾地看著周圍的村人:“我是蔡家養的,別看我美就想來搶!”
白狐警惕萬分的鳴叫著,少年只當是他是蔡家養的寵物,在大火中受了驚,蹲下身,嘗試摸摸白腦袋安撫,無奈狐大人的爪子又抬了起來,只能訕訕地收回手,喚道:“小白……”但凡白色的狗,十有九叫這名字……
“誰是小白!我叫雪球!不不不,我叫蒼碧!”蒼碧昂首往前伸了伸,張嘴咬了一口,咬掉一角少年的衣袖。
狐貍畢竟不是家養的小犬,吃的都該是山林間的生肉,再加上蒼碧那副生人勿進的張牙舞爪模樣,要上去扶蔡淳的幾人都不敢再上前。
“那個……小白……”少年搖頭晃腦思忖,總算想好了對付小東西的說辭,只是對方聽不聽得懂就無從得知了,“蔡大哥,你主人受傷了,我們得帶他去醫治,你看蔡大哥這麼難受,要是拖延了,你一定也不會好受吧。”
蒼碧往回縮了縮脖子。
“你看蔡大哥背上都燙紅了,這手都燒黑了,要是再不快些上藥,以後應試的時候寫出的字都不好看了。”
蒼碧弓起的背塌了下來,低頭一看那右手,頓時半點威武沒了……
雖說是煙燻黑的,也是為了救他,應是不會太嚴重,不過書生的字寫得那麼好看,萬一有影響,寫不好了,那該多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