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知青不知青的,他這點勞動力也就跟老鄉家裡九歲的狗娃一樣,甚至還不如狗娃,人還能跟著大人一起下田幫點忙。這個知青往田裡多走兩步都怕他摔倒壓壞莊稼。
於是魏愛軍經歷了被半夜被蚊蟲咬醒,吃飯夾多了鹹菜被老鄉家裡人痛罵,撿屎被小孩嫌棄沒撿幹淨,靠近水田被螞蝗飽餐一頓等等之後,還是收獲了生産隊全員的差評。
在這個連吃飯多夾一筷子鹹菜都要被罵兩天的地方,什麼陰謀詭計都要為生存讓路。
魏愛軍除了剛到這裡報平安的那封信,後面每天都沒空寫信,每天都要接受生産隊生活新的“驚喜”。
他抓住每一個能睡著的時間入睡,甚至不挑剔睡眠環境,哪怕是隊裡那顆老槐樹底下休息片刻,他都照睡不誤。
他也珍惜每一次能夠獲得清潔的熱水洗漱的機會,從未如此擔憂自己的健康狀況,連之前偶爾偷懶的早晚刷牙都再也不敢少刷一次,生怕自己的牙會變成同屋老鄉那樣,擠擠挨挨還黃得明顯。
譚桂香給他寄了信,說郭大爺有物件了還相親,鬧得廠裡又是風言風語,估計今年之內不太好操作回城的事。
而鄭海萍也回了信,說是上面正在看他們這些知青的情況,之後肯定還有第二批、第三批集體下鄉。讓他稍安勿躁,爭取在生産隊裡多表現,要是能進生産隊領導小組,那是最好。
哈,這個領導小組魏愛軍確實是進了,但他是小組專用打雜人員。
除了保管員能隨時給他派活兒,記分員也能讓他幫忙盯人,婦女主任可以讓他幫忙鎮場子,會計和出納可以讓他幫忙給鋼筆灌墨水。
因為他什麼農活都不太幹得了,但還佔隊裡的口糧,生産隊長也是想了不少辦法才給他安排上活兒。
如果真在這裡白吃白喝,只怕這生産隊二百多號同姓的人,能直接把他給吃了,還能埋山裡假裝野獸幹的。
當然,這只是魏愛軍自己的猜想,不能當真。
他倒是想出錢,甚至也跟著一起去趕過集,但他住在人家屋裡,真買了東西也不能不分,真要分多了他也不願意。這一個大家庭就是十幾口人,他自己只有一個,買了東西怎麼處理,還真說不清楚。
不過,鄉下的好處就是許多東西自己産自己用,不像城裡的供應卡得死緊。
比如這裡就能自己榨油,自己種的有棉花,還有自己種的大米。這些東西除了趕集的時候去跟別人換點錢換點其他東西,也能稍微改善下生活。
附近還有條河,從河裡撈點小魚吃吃,大家也不怎麼在意。但大魚不行,肯定是集體財産。
魏愛軍求著狗娃幫他撈魚吃,結果那麼幾條魚處理了好半天,還有一大堆的刺。
魏愛軍打小就愛吃魚,但之前吃的次數真不算多,也沒吃過這麼小的,就險些被魚刺送走,還是狗蛋緊急把赤腳醫生叫來了才給他治好。
他每天只能靠想象著二哥的苦日子才能熬下來,而每熬過一天,他打算給家裡和幹媽寫的訴苦信,又會多一些新素材。
一個夏天過去,魏愛軍已經黑得跟狗娃如出一轍,只有一口牙還泛著白光。
至於同村的小姑娘們有沒有看上這個知青,額,那還真差點有。
但小姑娘們只是年紀小,見的人少,也不是傻子。
能被家裡弄來下鄉的人,本來就不受寵愛。魏愛軍秉持著財不外露,也看不出來家底有多厚,只能看出人矯情,什麼生活習慣都跟她們不一樣。
幹活那是倒數第一,吃飯那是別人不敢稱第二,既沒有隔壁生産隊的青年淳樸,也沒有隊裡會計、隊長他們那種擔當。
剛來的時候還有一個長得好、長得白的優點,現在呢,也就那一口牙是個白的。
也不說這人結婚年紀到沒到吧,就這麼個條件,真是誰嫁誰活該。
都不用做什麼跟了他就能一起當城裡人的美夢,還沒等回城兩個人就一起餓死了。
魏愛軍從頭到尾都不知道暗中還有這麼多對他的議論,畢竟混了一個多月他也只能聽懂一部分常用詞,稍微拐幾個彎,那就跟學外語一樣,啥都不知道。
而鄭海萍終於回應了他的訴苦賣慘,讓他想辦法近期回城,現在管控稍有些放鬆。只不過,為了能讓隊裡放人,還是拿生病當藉口比較好。
曾經被隊裡赤腳醫生飛速救下的魏愛軍有些遲疑。
這赤腳醫生用的方法可比縣裡醫院猛多了,萬一他一個普通小病被人家隨便就治好,豈不是白白浪費了一次機會?
所以,要不要給自己一下狠的,爭取到送醫院治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