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媽看兩個領導有些意動,低頭一抹淚,“我命苦啊!我清清白白的黃花大閨女,就做了老郭這個二婚頭的媳婦,給郭家老大當了快二十年的後媽!”
“他小時候尿片子是我洗,長大了跟人打架是我出頭,吃的飯,穿的衣,娶的媳婦,哪一樣不是我置辦的?”
“我的孩子不跟他爭家産,一個都沒進廠工作。前頭兩個覺悟高,自己下鄉去了,好幾年都見不到人,我這當媽的心就碎了三瓣兒,兩瓣兒都隨他們去了。”
“只有小寶留在我身邊,我最開始也沒想讓小寶進廠,我不搶他的工作,我也不分他郭家的關系!我就想讓小寶當個城裡人,能吃口供應糧。我這麼多年給郭家勞心勞力,當牛做馬,總能分一份能養活我自己和小寶的錢吧?”
“可他們父子倆是怎麼對我的?”
“郭家老大恨不得在信裡把我閨女寫死,好騙我小寶也離開家。我氣上頭了一提離婚,要不是當時有領導在,老郭都迫不及待想要拉著我去離!”
“我不離婚,難道還活得下去嗎?!”
“我都懷疑是老郭在外面有人,只等我走了好上位!”
“要是我真按照你們說的拿錢不離婚,只怕根本等不到老大來動手,老郭先要把我弄死了!嗚嗚嗚嗚嗚!”
王大媽說著說著突然情緒上湧。
這麼多年,她看著郭大爺寧願把工資月月花光,都不樂意給鄉下的孩子們補貼幾分。
還是她主動承擔了尋摸東西的任務,才能摳出來一些差價,這才有錢給孩子們彙過去。
這個年代大都是家裡女人管錢,偏偏郭大爺自從原配死了,就用著害怕後媽對孩子不好的理由,硬是名正言順自己管。
他管歸他管,除了日常生活所需,根本不給孩子花。哪怕是郭家老大都沒有太多優待,全被郭大爺自己享受了。
王大媽早就懷疑他外面有人,但有人了之後他照樣要買東西回家享受吃用,這些都能被她三五不時地摳出來給孩子們寄去。有人反而更好些。
工會主任比婦聯主任更加尷尬了。
他是男的,多少都知道點郭大爺的事情。只不過這種事情嘛,一般都是捕風捉影,哪有什麼實際證據。要有早就被人舉報了。
但工會的男幹事之前還在王大媽面前大放厥詞,幫碎了蛋的郭家老大說話,眼看著就是關系匪淺的樣子,他作為這種糊塗蛋的領導,實在是有點沒面子,卻還是得幫下屬給王大媽賠罪。
這會兒苦主哭成這樣,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這個罪,可就更不好賠了。
被魏同心帶過來的喬紅霞被王大媽的哭聲感染,根本沒懂大人們在幹什麼,卻也跟著王大媽開始抹淚。
“嗚嗚嗚王奶奶,你別傷心,嗚嗚……”魏同心趕緊拿手絹給她擦臉,這孩子同理心太強了,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劉淑英肅著一張臉開口,“領導們,真不是我們今天要過來鬧。我在廠裡這麼多年,退休都有四五年了,楊大媽也是廠裡老職工,剛把工作給孩子的。我們還能不知道廠裡處理有多麼公允嗎?”
“實在是這麼多年鄰居下來,連這三四歲的孩子都知道老王的委屈,偏偏她又不是廠裡工人,受的委屈也都是家務事。我們做鄰居的,最多看在眼裡幫著說兩句話,幫不上太多忙。”
“這次是郭家父子倆做的事情太過了,都是做媽的,自己可以一退再退,但實在忍不了孩子受這麼大的委屈。”
劉淑英順手把郭小寶推到前面,“你們就看,這精精神神的小夥子,都初中畢業兩年了,沒有工作,也沒做什麼壞事,只是想留在城裡而已,都礙了他郭大工人的眼。”
這話好說不好聽啊,工會主任連忙插嘴,“哎呀,不是不是,郭家老大那是個人行為,可不是廠裡工人都這樣,老劉你這麼多年老職工了,你知道的!”
“呸呸呸,說錯了。”劉淑英輕輕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廖主任,我瞭解的,咱們工作也不好做,人人都會有自己的小心思小矛盾,你們在這調節,也是兩面受氣。”
工會主任擦擦額頭上的汗,點點頭。這個老劉,確實是知道分寸。
“但我們今天跟王大媽一起來,一不是想給郭小寶謀工作,二不是想讓郭家老大和郭大爺被趕出廠子。畢竟郭大爺那一手絕活兒,確實沒幾個人能比得上。”
“我們只是想讓王大媽離開郭家這個爛泥潭,也連帶著她的幾個孩子別被郭家老大連累。”
“所以要離婚的話,三個孩子都跟著王大媽。咱們也不圖郭家老大養老,只圖這三個孩子好就行。”
“另外,也想幫王大忙爭取一個離婚後生活的保障。要麼廠裡給一個基礎的工作,要麼從郭大爺的工資裡分一半出來給王大媽和三個孩子,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