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會兒已經越過了石榴樹,程朝昀回身又看了眼。
這棵石榴樹顯然年歲已久,雖然冬季的冷冽凋零了它的葉,但枝杆卻曲折龐雜,根系粗壯,再加上積雪的層疊,單看像是淡彩的工筆畫。
他目光落回阮笑笑臉上,“很好看。”
“嗯,是很好看。”
阮笑笑點頭,“但其實開花結果的時候更好看。”
她慢慢說著:“那棵石榴樹不知道是誰種,我們搬家到那兒的時候就有了。”
“夏天的時候,石榴樹冠濃密,枝葉間隙開滿火紅色的花,有的隨著枝幹垂落,有的揚在枝頭。”
“然後等到秋天,樹上就會結出果實,一個個掛在枝頭像是小燈籠。”
說到這兒,阮笑笑停頓了下,問身旁的人:“不過,我在瀾青好像沒見過石榴樹,你見過嗎?”
周遭行道樹植被光禿,只枝幹間垂掛了彰顯新年喜慶氣氛的流蘇燈籠,側面還貼上了用紅色剪紙裁出的“福”字。
白天裡沒有黑夜襯託,燈籠沒有亮起,拋開這一特殊節日的裝飾,烏墩的雪景其實是很冷清的,但周邊人來人往,身旁偶有幾句閑話,就顯得一切都溫暖起來。
程朝昀理應沒看過她口中的石榴樹,他也正準備回複沒看過,但話到嘴邊,阮笑笑的描述喚醒了一些他遺忘在角落裡的記憶。
很模糊久遠的記憶。
他問:“石榴花是那種,沒開的花骨朵像鐘形,開出的花瓣重重疊疊,有點像縮小的山茶的?”
“山茶?”
阮笑笑想了會兒,“可能緊密排列重疊的花瓣是有點像。”
程朝昀唇角牽起:“小時候我被母親帶來烏墩旅遊,一個人在湖邊散步的時候,好像看見過這種花。不過當時我以為是山茶。”
“不過,後來想想,畢叔叔家裡的山茶不開在夏天,樹幹枝葉也不太像。”
這個事件的描述有點耳熟。
阮笑笑問:“這個散步,是你救人溺水,反被我爸爸救起的那次?”
“是的。”所以他還有印象。
那時他離那棵石榴樹大概只有三分鐘的路程,由於聽到身後落水的呼救聲,最後並沒有近距離去觀察那棵樹。
“等會兒,當時那塊兒地方還不是景區。”
阮笑笑愣了會兒,還是覺得不可思議,“我爸爸當初所在的派出所就在離家不遠處,如果是我爸爸出警救了你,那你……”
程朝昀反應過來,“所以,我當時看到的石榴樹,就是你家門口那棵?”
阮笑笑還想確認:“我記得當時那邊好像還沒劃為宣傳景區,沒有遊客去那邊的,你怎麼會一個人逛到那裡去?”
“我母親當時是受老同學的邀請過去旅遊,她同學就住在那兒。”
程朝昀回想,“而且,沒見過的特色風景在哪兒都會覺得新鮮,那塊位置的住宅也和瀾青不太一樣。”
“確實,所以那塊位置後來也被劃為了宣傳景區。”
阮笑笑想通了,但還是忍不住感嘆,“怎麼會這麼巧!”
細細碎雪徹底停了,路上有風,阮笑笑鬢邊碎發被風揚起,半張臉下意識縮入脖頸間的圍巾,發絲掠過的一雙眼睛因巧合的驚嘆更顯清澈澄亮。
程朝昀抬手將她的發絲撩向耳後,望著那雙眼睛,“是啊,十二歲的我原來離你這麼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