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雪撫著被抓傷的臉,忽而笑出聲,笑聲裡帶著無盡的酸澀:“從小到大,你是高高在上的嫡女,我即便跪碎了膝蓋,磨破了喉嚨,也換不來父親半分垂憐。”
她眼眶通紅,淚水混著血痕滑落,“我不過想證明,庶女也能活得精彩!”
“這些不甘,你該找陳棋討個說法!”
陳昭夢攥緊拳頭:“我從未虧待過你,可你呢?將我困入亂葬崗,三番五次置我於死地!”
山風呼嘯而過,捲起滿地枯葉。
陳昭夢踏前一步,枯葉在腳下碎裂的聲響刺破寂靜:“你何苦困在他人目光裡?陳棋眼裡只有權勢,誰能當他攀附的工具,他便對誰假以辭色,哪裡有半分真心?”
陳雪忽然仰起頭,唇角勾起一抹詭異的弧度:“姐姐,你說得對——所以我送他去黃泉路上好好反省了。”
她語氣輕飄飄的,卻驚得陳昭夢與許蘭寒毛倒豎。
山風掠過竹林,捲起陣陣嗚咽。
陳雪撫過鬢邊碎發,聲音帶著夢囈般的恍惚:“當年我親手殺死小娘時,才知道原來人命如草芥。後來殺了父親,看著他咽氣的模樣......”
她忽然笑出聲,眼中卻盛滿悲涼:“可當我終於坐上夢寐以求的高位,才發現那不過是座冰冷的牢籠。”
話音未落,陳雪突然臉色驟變,猛地將陳昭夢拽到身後。
寒光一閃,劍鋒破空而來!
溫熱的血霧撲面而來,染紅了翠綠的竹葉。
“宛寒劍......”
許蘭的聲音顫抖得不成調。
陳雪胸前的傷口汩汩冒著血,像朵綻開的紅梅,她踉蹌著跌進陳昭夢懷中,指尖死死揪住對方的衣襟。
“那是白輕舟的佩劍!”
陳昭夢盯著染血的劍身,喉嚨發緊。
記憶裡白輕舟溫柔的誓言與此刻的殺意交織,刺痛得她眼眶發酸。
陳雪氣若遊絲,嘴角卻掛著釋然的笑,血沫順著嘴角溢位:“我...恨了你一輩子......”
她艱難地抬手,想要觸碰陳昭夢的臉。
“可最後才明白......我嫉妒的從來不是你......”
話音戛然而止,她的手無力垂落,永遠定格在半空中。
陳昭夢渾身發冷,看著懷中沒了氣息的人,喉間像卡著碎冰:“你恨我入骨,為什麼......為什麼還要救我?”
陳昭夢的指尖在劇烈顫抖,她死死抱著懷中逐漸冰冷的軀體,骨節泛白。
那個曾對她許下海誓山盟的人,此刻竟揮著佩劍,將劍尖對準了她的咽喉;而眼前這個恨透了她,與她針鋒相對半生的妹妹,卻用血肉之軀替她擋下了致命一擊。
往昔的每一場爭執、每一次算計、每一回劍拔弩張,此刻都化作荒誕的虛影,在她眼前不斷晃蕩。
那些你死我活的較量,那些咬牙切齒的恨意,原來都抵不過生命最後一刻的真心。
“本該攜手共對風雨的親人……”
陳昭夢聲音破碎,哽咽著將臉埋入陳雪發間:“如今卻陰陽兩隔,只餘滿心悵然。”
許蘭輕嘆一聲,抬手輕輕拭去她臉頰滾燙的淚珠。
山間的風裹挾著血腥味拂過,她望著遠處雲霧繚繞的山巔,聲音裡滿是悲涼:“這一切,怨不得你我。不過是這世道涼薄,人心易變,才釀出這般苦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