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赫然是僧人的打扮,但周身似乎縈繞著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周圍一片靜謐,彷彿都能聽見風吹過的聲音以及棋子落下的聲音。
看著眼前寧靜祥和的一幕,安歌不由放緩了腳步。
那下棋的身影完全不受來人的影響,彷彿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專心致志的進行與自我的博弈。
待安歌走到石桌旁,那人頭也不抬道,“坐。”頓了頓又問道,“會下棋麼?”
“多謝大師。”聞言安歌道了聲謝,一邊緩緩坐下,一邊沉聲道,“晚輩愚鈍,不會下棋。”
說話間目光往棋盤上掃去,只見上面的黑子與白子交錯,局勢縱橫捭闔,甚為高深。
弘光對於她的回答也不在意,輕笑了兩聲又重新投入到棋局當中,不再說話。
安歌便也靜靜的坐在旁邊,觀察著他的動作。
他落子極快,幾乎沒有思考的時間。明明是一個人在下棋,卻彷彿真的是兩位高手在過招。可安歌卻看出他是在想盡方法保持著黑子與白子之間的平衡。
大約又過了半柱香的時辰,棋盤上的黑子已無路可走,弘光才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將棋子扔進手邊的棋盒裡。
這才抬起頭看向安歌,嘴角含笑,眉眼越發慈祥,和善的問道,“雲丫頭,你祖父可好?”
他的目光裡透著看遍人間冷暖的滄桑和波瀾不驚的平靜,卻又閃著睿智的光芒,絲毫想象不到多年以前他差點失明!
“大師好眼力!”安歌一愣,沒想到他竟能一眼認出自己,忙恭敬的回道,“祖父很好,若是他老人家知道您如此記掛他,必定是極開心的!”
“呵呵……”弘光大師看著安歌的臉,沉聲笑道,“雲丫頭,你這模樣、性情倒是像極了你爹!”
看著安歌的目光倒是悠長起來,彷彿透過了她看到了過去,看到了雲修衍!
聽他提起雲修衍,安歌抿了抿唇沒有說話,畢竟,她對雲修衍的認識僅僅停留在爹這個詞彙上。
弘光看著安歌眉眼間神似雲修衍的神情,心中微嘆。
收起心中的痴念,弘光將棋盤上的棋子一粒一粒的放回棋盒裡,神情裡充滿了耐心,緩緩道,“雲丫頭可是為了你祖父前來?”
安歌心裡一驚,卻也不反駁,如實承認道,“如今朝中局勢緊張,江城岌岌可危,祖父不日便要奔赴前線,晚輩心中實在擔憂難安,所以鬥膽前來叨擾大師,還望您能指點晚輩一二。”
她穿越之初,天啟帝藉故收回雲靖遠部分兵權,西涼來犯,天啟帝的態度堅決,駁回了雲靖遠請戰的摺子。可眼下江城情況危急,天啟帝卻打算派雲靖遠前去支援,她不相信這是真的完全出於兵臨城下的壓力。
然而,她看不透天啟帝的心思,也不清楚雲靖遠心裡到底是如何想的,可自從知道雲靖遠要趕赴江城,她這心裡便一直不踏實。
眼前的弘光大師是司馬昭業與雲靖遠多年摯友,若他真的能指點幾句,她心裡也有個底。
面對這安歌灼灼的目光,弘光仍舊一副和顏悅色,摩挲著手掌中的棋子,緩緩道,“雲丫頭,棋子一旦入了局,便很難有脫身之日了。”
聞言安歌輕輕皺眉,“大師此言,莫非祖父此番前去江城會有危險?”
沒想到自己的一句話竟讓她聽出了端倪,弘光目露贊賞,神色一斂,正色道,“佛語有雲,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虛妄者,言其是假非真,非謂絕對沒有。”
頓了頓,見安歌神色漸漸凝重起來,他輕笑兩聲,寬慰道,“雲丫頭,一切皆是命中註定,你不必過於擔憂。”
“……”安歌抿唇,這真的是安慰人的話麼?
“那,大師,祖父會有性命之虞麼?”安歌緊緊盯著弘光,聲音有些發澀,她不確定這個問題弘光會不會回答。
弘光捏著棋子的手指微頓,思索了許久,才沉吟道,“佛曰,不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