倔強
畢綃掛掉電話,手指無意識地緊緊抓著手機,陷入異常的沉默。
景淞在開車,擔心地看了她一眼。
他是她的父親,卻極少見女兒如此低落,從她小時候起,他看到的都是她笑嘻嘻的模樣,好像對什麼都渾不在意,萬事大吉。
她的情緒管理做得很好,分化半年後,她資訊素躍動值分析已經是“非常穩定”,而多數apha,需要一到兩年才能呈現“穩定”。
過於平穩的情緒像是一層完美而透明的薄翼。
隔著這薄薄的一層,他們能清楚地看到她,看到她淺藍色的亮晶晶的雙眸,看到她對世界的探索欲和對生活的熱情。但這個“她”是不是真實的,他這個老警察卻不敢去求證。
綃綃的性格看起來像他,沉穩自信,實際上更像畢雁閣,敏銳靈透。
畢雁閣將人生大部分的精力獻給了文學,而畢綃,她的真心,就在這層薄翼裡懸浮著。
她去冒險,不講她有多辛苦,他們只能得到一個目的地,一個結果。
確實,過程,他們並沒有時間聽。
他們都忙,不是合格的父母。
過了會兒,畢綃才想起來旁邊還坐著景淞,她給他一個交待,“杜董說,芳泓離家出走了。”
景淞內心自責,但自責起不了任何作用,他只有寬解她,“他可能自己出去散心。”
“他會不會來找我?”畢綃問景淞,想從威嚴的父親那裡得到一個精確的答案。
景淞沉默了。
畢綃的爺爺奶奶沒說錯,他對她不夠關心。
他是從畢雁閣那裡得到女兒在戀愛的訊息,可在此之前,畢綃就問過他杜芳泓被綁架的事,那時他並沒有多重視女兒的問題,如果那時候他知道畢綃遇到了困難,他早點幹預,早點出面的話,是不是就不至於到今天?
景淞在此時無比後悔沒有用心陪伴她的成長。
他想起那張精緻而憂悒的青澀臉龐,他怎能料到,十幾年後,女兒竟也會為這個人掛心憂慮。
也許,這就是命運。
他並不瞭解杜芳泓,不能給畢綃準確的回答,只是順著她的話往下說,“有可能。”
畢綃說,“可是杜董沒有告訴我任何資訊就掛了電話,她一定很恨我,她恨異族人。”
這番話,像是在面前駛過的快速列車,劃破的風在景淞耳邊發出尖嘯。
來自異族人的自我厭惡,他曾在畢雁閣身上感受過,而他知道,她已經努力像水滴一樣隱匿在人海中。
烏雲蔽日。
畢綃的資訊素灰暗無光,整個人陷入消沉的狀態。
她從來沒有說過這種話,所以總是給人一種她很好的錯覺。
景淞用力喊了她一聲,想把她從失控的情緒中拉出來,“綃綃。”
apha閉上眼睛,虹膜的顏色在眨眼間發生了變化,她說,“沒事的爸爸,我知道該怎麼做。”
她要把其他的資訊問清楚,哪怕這一通電話打回去,她得到的是拒聽或者侮辱。
景淞實在是心疼,他把車停在路邊,伸手,“綃綃,電話給我,我來問。”
畢綃正要回答不用,手機上進來了新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