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麼殘忍,甚至不願意讓感情發芽。
但她送了一朵太陽花給他,毛線織成的假花,不知道是連夜從哪件裙子上拆下來的線,針腳並不縝密,充滿著慌張與不熟練,卻是用力製作的東西。
施洛蘭瞬間明白了什麼。
他撲到舷窗上,第一次像個毛頭小兵在機場告別愛人那樣,激動地拍著玻璃。飛船噴出炙燙的尾焰,上升氣流帶起大風,他看到女人身上的圍巾高高飄起,臉龐有淡而安慰的笑。
接著,她朝他舉起手臂。
正午時分,恆星的光芒照射在她指尖,他的銅釦子被她捏著,燦爛光亮。
他的扣子,和他的心髒,永遠留在了廢土。
在愈來愈遠的視野裡,女人緊了緊脖子上的圍巾,轉身毅然離開。
施洛蘭不知道,在六年之後,他的孩子會戴著同一條圍巾,被母親送上移民船。
因為在分別的第二年,他向君主打完報告,買好房子,準備再次探訪地球時,他便離奇地死在了事故裡。
自此,伊蘇帕萊索失去武力右臂,勢力再度受損,帝國頹勢已不可避免……
·
如果鬼魂能流淚的話,施洛蘭已經淚流滿面。
根本不需要做親子鑒定,只看這張臉,他都能確定這就是自己的孩子。
“你長得和你母親很像……”他聲線顫抖,多想告訴孩子自己就是他的父親,但又怕對方失望。
他沒有盡過一天父親的責任,有什麼資格去擔這個名頭呢?
而且,他已經死了,死透了,現在說出真相,只會平白讓孩子傷心難過。
鬼魂狠狠抹了把不存在的眼睛,強迫自己平靜下來,“孩子,你聽我說,我雖然死了,但星際銀行賬戶應該沒有注銷。我有一些積蓄和房産,想全部送給你。”
“啊?這不好吧。”白翎摸不著頭腦。
他和施洛蘭上將非親非故,怎麼能收人家的遺産?
“這有什麼不好的。錢放在那裡也沒用,久而久之會被銀行傢俬吞的,還不如給你。而且你不是開著我的船嗎,這說明我倆有緣。朱雀號那麼大,維護起來也費錢,你就當是我掏的維護費。”
施洛蘭試圖找理由說服白翎。
白翎不假思索說:“不用,我有人掏錢。”
施洛蘭瞬間緊張起來,有人給錢,是誰?不會是孩子的養父吧?說起來,他都不知道白珂有沒有再婚。
不對,他跟白珂壓根沒扯證。
要是撞上了養父,他才是那個沒名分的爹啊!
“和您說也無妨,我現在和伊蘇帕萊索在一起。”白翎盯著監控臺,隨意說。
施洛蘭頓時鬆了口氣,原來是和他的老上司在一起工作啊,那沒事了。
他雖然沒見過伊蘇帕萊索真容,也替老皇帝打過三十年的仗,知道對方行事公正,缺乏人性,百年來一心撲在政務上,對美色毫無興致。
孩子跟著伊蘇帕萊索,肯定十分安全。
這不是他多慮,而是他見多了上層貴族的骯髒脾性,知道白翎這樣沒有世家背景的孩子,進了軍部一定會被各種欺負。
想到這裡,施洛蘭關心地問:“你在軍部怎麼樣,有沒有人欺負你?如果有,你一定要狠狠揍回去,醫療費和賠償金我給你出。”
“有倒是有,不過都是以前的事了。”白翎毫不在意地拍拍自己的假腿,“就這腿,害我斷腿的那個垃圾,已經被我颳了。”
這話一出,宛如一道晴天霹靂,劈頭蓋臉地砸到施洛蘭頭上。
“你的腿……斷了。”鬼魂幾乎說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