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尖劃過圖紙外圍的市井佈局。
“如此一來,鹹陽不僅會成為文娛中心,更能帶動商貿繁榮,稅收翻倍。這是一舉多得的好事啊。”
鉅子深深看她一眼。“相國這是要把鹹陽變成第二個臨淄啊。”
齊國臨淄是戰國時期的超級大城,人口達七萬戶,約五十萬人,是當時中國最繁華的城市。也是當時中國最大、最富庶的工商業都市,很是豪橫。
魏倩笑而不語,她要做的,是讓鹹陽不僅以武力聞名,更以文華流芳。
鉅子沉思良久,終於點頭,“好,墨家可助相國完成此業。”
他手指點向圖紙幾處,“舞臺升降可用齒輪與絞盤聯動,水景機關可借鑒墨家水龍術,至於天窗採光,可用琉璃與銅鏡折射,確保白日無需燭火。”
魏倩眼中閃過欣喜,“鉅子果然大才!”
“不過,相國可想過太後會答應嗎?”鹹陽又不是她的封地。
魏倩笑容微斂,隨即恢複從容,“太後要的是天下安穩,而劇院不僅能聚財,更能讓百姓安居樂業,減少暴亂之念。”
她敲了敲案幾,“更何況……達官貴人的錢,總得有個去處。”
與其讓他們暗中結黨,不如讓他們沉迷享,她不去找呂後政令的茬,呂後也不會來找她的茬,不然國家就別治了,互相鬥吧。
鉅子瞭然一笑,“相國高明。”
魏倩需要錢,當初承諾的養老錢要發,搞基建也要錢,尤其是水利工程。
這個時候的水利,是真的非常非常不方便,很多地方甚至沒有水,水源問題,一直是村莊的痛點,為了水源經常互相打架。
衣食住行,這些問題都是最基礎的,不把基礎的問題解決了,其他的都是空談,都是空中閣樓,一推就散的。
慢慢來吧,一口吃不下一個胖子。
她讓南仲與以前一樣,處理丞相府的事,反正她門客多,把人調動起來。
設劇院,那劇本就是問題,她打算去收集,哪些人寫話本寫得好,自從兩年前她寫了故事,小說家們也寫起來了,人一多,故事也就多了,就有膾炙人口的。
魏倩覺得,得給他們寫點新奇的,跟風有,創新也會有。
魏倩想寫自己擅長的,她其實不擅長寫古代故事,要不給古人來一場古穿今吧。
有點大膽,可以!
反正沒人能弄死她,說不定未來人會瞳孔地震,也可能歷史完全不一樣,又真假難辨,只能嘆她腦洞大,就算是一場跨越兩千年似真似假的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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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庚子以來,四海皆秋氣,祖國深受夷人外族欺淩,蠶食鯨吞,在舊國頹勢裡,深信師夷長技以制夷,我與其他四人將去往倭國軍校深造,舊朝將殷殷期盼皆付於學子。
我與諸君在東京,報紙上所聽聞舊國訊息,皆瓜分之禍,舊朝量中華之物力,結與國之歡心。軟弱無能至此,諸君悲憤泣血下,當孫先生革命大音震耳,民主自由之論滾燙,幾翻周折,終於割去舊朝之辮,將它隨腐爛的清政府一道埋進泥裡。
我叫陸永熹,我的父親是大清的百總,他與日本人海戰時候喪生,留下我、母親和尚在腹中的小妹。
彼時朝政荒淫,八旗子弟的軍餉尚不能發齊,漢人更是艱難,我們的家中自然沒什麼銀錢。到小妹出生時,連米糧都已見底,母親不得不在叔嬸的介紹下,前往一戶姓赫舍裡的正黃旗包衣佐領家中,給他們最小的小姐作了奶媽。
幸而這家人官運亨通,我們也就得以留在府內,勉強過上了吃飽穿暖的日子。尤其是赫舍裡的老爺沒有男嗣,心中急切,每次看我這個半大孩子便不免多些慈愛。我隨府裡的孩童一塊長大,卻比他們在學業上出色得多,老爺看在眼裡,誇我日後必有所成。
他將我送了出去,我記得他所說的救世,可是救世,就是要剜去腐肉,才能迎來新生。
我學成歸國,老爺葬在了革命的大勢公理下,所幸尚有遺珠留存,以續血脈,她是個聰明的姑娘,在生死徘徊下,病倒休整於府裡。
我將她當親妹照料,卻並不擅於與姑娘家閑說,又不願她獨身孤寂,閑暇時我將蘇報與各地日報所訴諸事,讀與她聽,春日病癒,郊遊周邊山野,便送她前往女校讀書,她年幼卻寫得一手好字,便知她心竅玲瓏。
讀報久了,她亦有驚人之語,於家中無事,常與她談論時局。
書房燈下愁眉枯坐時,見她手臂帶著衣物,端熱茶進門,看著熱茶擱放於桌案,熱氣繚繞,舒展了眉頭,我向來不在家裡用心事掃家人興。“這麼晚了,肖妹怎還不歇下?”
她展開衣物,披在他的身上,“郎君不是也未睡?”
她在燈下看他,“我見郎君愁眉不展,定是有心事,而今戰事多舛,故來寬尉郎君。”
我任她展衣披肩的折騰,她素來會說話,天大的曲折自她嘴裡,總是順著大勢奔流的,起身抬手穿攏了她送來的衣裳,為她拉開椅子,笑著與她道,“肖妹不睡,便陪我坐會吧。”
今夜已深,渡過沉沉黑暗,明日亦有朝陽普照。可今中國的夜,雖有螢星之火,卻難見黎明,我將北上,為黎明的可能用血色撕裂黑暗。縱使微弱,亦不負諸年軍校所學,將各地報紙與她共同翻看。
“八方振奮士民朝上不假,可權力只在袁一人手裡,孫先生一退,民主自由名存實亡,政治桌臺沒有兵權,這些報紙上,諸公大義便是說破天,也是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