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寶福撇了撇嘴,下意識駁道:“他才不會打我。”
然說完這句話他自己也愣住了,是啊,趙莊生怎會捨得打他呢?
這人就差把他當祖宗一樣供在香案上了,可越是這樣,李寶福就越不舒服,也越覺得,若是換了旁人,趙莊生也會這樣。
他的心思就在這般糾結與煩悶下滋生,每當有不快時,這些想法就會佔據他的思想,而他亦會向趙莊生說出一句又一句冷似尖刀的話。
哪怕趙莊生沒有做錯什麼,也對他很好,可他就是變不了,這樣日子久下來,折磨趙莊生的同時也在折磨他自己。
見弟弟走神,李元鳳在他眼前揮了揮手,說:“你再這樣鬧下去,他真怒了打你一頓或是拋下你走了,你該怎麼辦?我跟你姐夫養你一輩子沒問題,但人嘛總得有個窩睡,有個人抱著睡,寶囝啊,姐跟你說……”
剩下的話李寶福沒聽清,腦子就想著那句“他打你或拋下你”的話,以致等趙莊生去鎮上買完豬肉回來,他還在想這句話,於是趁趙莊生喂雞時問:“哥,要是有天你嫌我煩了,會打我然後離開我嗎?”
趙莊生一愣,滿是厚繭的手搓著菜葉上的糠,不解道:“我為什麼要打你?”
李寶福踢著地上的一塊小石頭,埋著頭低聲道:“我太過任性,言語氣人。”
說這話時,李寶福甚至在想,趙莊生的回答是什麼?會說你知道就好還是你改就是,胡思亂想時,趙莊生的半張側臉驀地出現在他眼前。
李寶福:“……”
趙莊生側低著頭彎腰看他,溫和道:“不會的,哥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這話瞬間將李寶福心裡那些彎彎繞繞擊潰,只留情意滋生於腹中,他看著趙莊生的眼睛,說:“真的嗎?”
趙莊生無比肯定地回道:“真的。”
不過兩字就壓住了李寶福的所有疑慮,他笑了笑,見附近沒人湊在趙莊生臉上親了口。
趙莊生用幹淨的手揉揉李寶福的頭,說:“青天白日呢。”
那磁性的嗓音很輕,語氣也帶著幾分責備,但更多的是寵溺。
今年晚稻,趙莊生種得較多,孫老二就多住了兩日幫忙割晚稻。割稻辛苦,李寶福就在家做飯照看孩子,兩個侄兒鬧,孫老二就把他們也帶到地裡去了。
地裡大頭菜長勢好,李寶福和李元鳳採一筐回來,去除根須和髒皮後洗淨晾幹,晾幹的大頭菜切成細絲撒鹽、糖拌勻。
將這切好拌勻的大頭菜醃上小半天,半天過後這大頭菜的水便出了,裝入紗袋再將水擠幹放在菜簍上用菜板壓一晚上。等這一晚過去,大頭菜水分也幹的差不多,成了幹菜,這時候李寶福再把大頭菜絲鋪在篩子曬太陽,等曬完幾天太陽,用一勺甜酒抓勻放入無油的罐中密封半月。
五斤大頭菜,到時候醃好只有一小罐,李寶福想過兩天他還得再醃點大頭菜或蘿蔔,這樣寒冬來了不用到處找菜吃。
切好大頭菜,李元鳳已把飯做好,李寶福就提上飯菜籃子和水罐先去地裡找趙莊生和孫老二。
李寶福去送飯時,兩個侄兒在木桶前有模有樣地摔著穀粒。
趙莊生抹了把汗,說:“你和大姐吃過了嗎?”
“吃了。”李寶福把飯菜籃子開啟。
內裡是豬油炒芥菜,爛糊醬香的白菜裡放了脆響酸溜的醋肉,再來碗冬筍炒肉片,兩大桶米飯。
這幾樣菜最填肚子,也最下飯。
這冬筍是昨日他跟薛屏去山裡挖的,筍子不好挖,他兜兜轉轉許久才挖到兩小顆,但用來炒肥瘦相宜的肉最是油香開胃。
割稻穀的人多,趙莊生就忙不了多久,不過兩天就割完了所有。而後便是曬,這冬日太陽不怎麼多,兩人便在有太陽時全部鋪出來曬著,順便脫谷扇粒。
日子就這樣慢慢過著,李家院裡又過一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