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發貼,他連著兩天幾乎沒有閤眼,事情落定,蜷縮在被窩裡,迷迷糊糊睡著了。
學校的樺樹林中間有一座人工湖,湖上水霧彌漫,幾乎道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
冬天了,樹葉怎麼這麼綠?他來樺樹林做什麼?
喻圓自己也摸不著頭腦,只好一味地慢吞吞往前走。
反正走出去就好了。
他往前走了兩步,看到霧裡有道人影,喻圓心中一喜,急忙追上去。
沒想到還有人和他一起在橋上,正好兩個人搭伴出去。
他跑啊跑,跑啊跑,跑得渾身大汗淋漓氣喘籲籲,卻怎麼也追不上對方,也看不清那個人的影子。
這段橋也長得莫名其妙,像是永遠沒有盡頭。
喻圓撐著膝蓋歇氣,心裡發毛,該不會遇上了什麼鬼打牆?
他再次抬起頭的時候,那道模糊影子竟然緩緩向他走來,喻圓心想對方應該是發現他了,連忙抬手打招呼:“同學,你哪個院的啊?”
影子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清晰,最後景流玉悽苦慘淡的臉出現的喻圓面前。
喻圓從來沒見過景流玉哭泣,此刻眼前卻是他噙著淚的雙眼。
“圓圓,他們都在罵我,”景流玉穿著一身黑色的駱馬絨大衣,黑色長褲,黑色皮鞋,冷風和白霧捲起他的衣角,他的眼淚凝在眼眶,變成悽厲的血色,嗓音嘶啞地追問,“圓圓,他們為什麼罵我?我只是被盜號了,我沒有發那些話。”
喻圓立時嚇得跌坐在地,哆哆嗦嗦不敢抬頭看他,白色的霧在景流玉質問中逐漸翻湧成了黑色,像老舊恐怖鬼片裡的畫面,面前滴答滴答,景流玉的血淚濺在喻圓面前,涼的像冰,竟然濺在了喻圓的臉上。
“圓圓,我被冤枉了,我不想活了。”
喻圓猛地抬頭,就看見景流玉轉身投了湖,他撲過去,半點衣角沒抓住,眼睜睜看著景流玉掉了下去,在結了一層薄冰的湖面上砸出了個窟窿,掙紮也沒掙紮,就沉底兒了。
“景流玉,景流玉。景流玉!!你別死,別跳啊!你那麼有錢,有什坎兒過不去啊?你出國去玩啊!你別看那些評論!有沒有人,有沒有人!救救人啊!!!”
“救命!!!”喻圓被人推了一把,身體劇烈一顫,猛地睜開眼睛,腦子裡反複回放的還是景流玉流下血淚,從橋面跳下去的場景。
“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做噩夢了?夢見什麼了?”周平平的臉色略帶複雜,似笑非笑看著他。
喻圓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只好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抹了一把臉,發現臉上冰冰涼涼的不是景流玉的血,是他的眼淚。
他看了看,胳膊又無力地垂下。
“算了,夢都是反的,你別想那麼多。整個樓層都走得差不多了,你怎麼還不回家啊?”周平平順著梯子下了他的床,一邊在自己包裡翻東西,一邊問他。
喻圓很老實地說:“我找個兼職。”
往常他是不會和周平平說實話的,他總得裝一裝,說什麼父母最近不在家,他晚點回去,然後再偷偷帶著行李去找個寒假工做做。
他被夢裡景流玉投湖自盡嚇傻了,人也老實起來了。
“哦,”周平平想了下,仰起頭問,“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酒吧幹啊?包食宿,就晚上忙點兒,白天能補覺,咱倆一起還能搭伴,你長得挺好的,賺起錢來也輕松。”
喻圓不是沒看過關於周平平的帖子,聽說他在酒吧裡被一個老男人包養了,還和很多人曖昧不清,當機立斷搖頭:“不了,我再看看別的。”
周平平聳肩:“哎呀,你是不是以為酒吧就是什麼不幹淨的地方?現在年輕人都去酒吧玩,只要你不主動做那種事情,就是端端水果送送酒,很輕松的,客人喝多了還會大方地給小費,一天下來賺的真不少,你要是不願意就算了。要不是看在是室友的份兒上,這麼好賺錢的工作我才不會介紹給你呢,這種工作得熟人介紹才有機會。”
喻圓摳著手指,有點心動,還是搖頭。
“那好吧,你有事也可以給我發訊息,我這個寒假都在京市。”周平平甩了甩頭發,又挎著自己的香奈兒走了。
喻圓聽到他的腳步聲走遠,從枕頭下面翻出手機,開機,從頭到尾瀏覽了一遍,沒有景流玉給他發的訊息,他的心髒提到了嗓子眼兒,擔心景流玉承受不住網上的議論。
就算他很有錢,萬一從小順風順水的日子過慣了,心態比較脆弱呢?萬一真的跳湖呢?
他就是想讓景流玉丟臉,沒想讓人死。
喻圓想到夢裡的場景,想到自己真的成為了殺人兇手,心髒像被人用手狠狠攥住似的上不來氣。
不會的,不會的!也許這個時間景流玉都已經在南半球瀟灑了,什麼香檳沙灘,美食郵輪的,根本沒心思看論壇。
喻圓撐著酸軟的身體,爬起來洗了把臉,套上衣服去咖啡廳兼職。
學生都放假了,咖啡廳裡沒什麼客人,喻圓兩個小時就撐著下巴在吧臺前度過的,他的眼睛盯著玻璃窗,偶爾路過個和景流玉身形相似的,他都要忐忑一陣。
臨走時候老闆給他結了工錢:“正好寒假沒什麼人,趁著這兩個月暫時歇業裝修,等開學之後你再來上班吧,好好休息,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