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抱著試探的念頭,祈懷月看著欣然同意的雪林道人,還是鼓足勇氣拔出了自己的劍。
即使修煉同樣的劍式,修士的劍意也各有不同。
他內心的些許猜測,也可以在此時得到驗證。
最後的結果,讓祈懷月算不上鬆了一口氣。雪林道人陪他練劍時固然是與師尊類似的遊刃有餘,不傷他分毫,卻不是與他師尊一般的凜冽強勢劍意,而是更為綿長不斷,一招一式重重加壓,迫人於無形的深重劍意。
祈懷月不知不覺間完全投入了練劍中,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雪林道人已經停下手,甚至幫他輕輕卸掉了手上的力氣。
祈懷月這時才感覺到手臂的酸軟無力,只是少年眼睛發亮,意猶未盡地沉浸在剛剛的劍式修煉中。
“懷月,應該賞月了。”
原本的桌臺消失不見,一片柔軟溫暖的絨布如同以地為席的大床,鋪滿了龍宮似的大廳。
頭頂的深厚冰層彷彿刻意被抹平了稜角,此刻如同一塊毫無遮掩的大玻璃,祈懷月仰頭望去,深藍的夜幕中,明月格外皎潔圓滿。
“今晚的月亮好圓啊。”
這一刻,祈懷月短暫忘記了身邊雪林道人的危險莫測,他只覺得今晚的月亮是他從未見過的明亮皎潔,就像……被人打磨搬近的明亮鏡面。
被自己的這個想法逗笑,祈懷月轉過頭,才發現雪林道人的目光至始至終只停留在他的臉上。
“師叔,不是要賞月嗎?”
祈懷月的腦子突然冷靜下來,又恢複到了對雪林道人的警惕狀態,只是面上的笑意不變。
雪林道人的笑容很輕很淡,他放下手中的酒杯。
“我已經看過這輪月亮,很多次了。”
彷彿是無聲的嘆息,雪林道人冷淡輕聲的嗓音,帶著點點自醉自傷的酒意。
“懷月,我很高興,你能喜歡它。”
祈懷月有點說不出的別扭,雪林道人的這番話,好像是將空中的明月,理所當然地視為自己的所有物一樣。
不過,如果這個世界,或者說這個幻境和雪林道人有關,雪林道人出格的言行舉止似乎就可以理解了。
“師叔竟然賞了很多次月,為什麼還要讓我一起賞月呢?”
雪林道人看著面前少年人澄淨的烏黑瞳眸,沉黑眼眸中似乎有某種沉色翻攪,幾欲掙出。
“我賞過很多次月,但最喜歡的——”
青年的聲音輕得如同壓抑的琴絃。
“還是你眼中的明月。”
雪林道人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夜色籠罩下,披著雪裘的青年面容蒼白,如同一抹隨時可能融化的冰雪,只是偶爾抬眼一瞥中,又給祈懷月無比冰寒,暗藏鋒芒暗流的危險感覺。
祈懷月敏銳的察覺到了某種讓他不安的危險感,他不敢再和似乎壓抑著什麼的雪林道人開口。
就這樣,他定定看著夜空中的明月,自己都不知何時閉上眼睡熟。
直到早上醒來時,在暖烘烘的毛毯和刺眼陽光中,祈懷月慢慢清醒過來。
雪林道人似乎還在自斟自飲,他身上的酒氣雖然沒有太過濃鬱,然而從雪林道人不帶絲毫血色的冷白麵容上,祈懷月能感覺到這人已經喝了不少。
“師叔,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祈懷月還帶著一點未完全清醒的鼻音。
雖然雪林道人確實是個讓他感覺無比危險的人,可昨晚一夜都沒發生什麼大事,祈懷月不知不覺放下了一點警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