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懷月手中的月常劍,突然脫力飛出。
這在劍道修者中,簡直是不可能犯的大錯。
然而祈懷月的胸膛疾速起伏著,少年不可置信地睜大雙眼,他烏發雪膚,挺得筆直的脊背,蒼白麵容上落下的一滴血淚,襯得那盛烈到極點的出眾容貌,像寒枝上即將落下的紅梅。
祈懷月一襲紅衣如火,發紅的眼眶落下一滴滴眼淚,神情似有一瞬間恍惚。
“你在……說什麼?”
少年的聲音沙啞,卻小心翼翼地像是看著最後一點燭火亮起,在雪地中徘徊著,畏懼又渴望著這點光熱的流浪幼貓。
而看著祈懷月的這幅模樣,光球也忍不住放軟了語氣,它有些別扭地出聲。
“別……別哭了,人和天道之間,能不能多點信任?我既然能把你送過來,肯定能把你送去見你師尊嘛。”
祈懷月粗暴地擦了一把臉上的淚水,他眼都不敢眨地看著面前的光球,生怕眼前出現的只是他夢境中的幻覺。
“好,我相信你,你想讓我做什麼?”
少年突然收起了外放的所有利刺,他乖巧地就地跪坐下,認真注視著光球的樣子,像個聽話乖巧到讓人心軟的小朋友。
祈懷月無比清楚。
他已經沒什麼可失去的了。
即使眼前這個自稱為天道的家夥只是想戲弄他取樂,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他一死而已,可如果,如果真的能有師尊重活過來的希望,無論是讓他做什麼,他都不會有一點猶豫……
就像是,如果死在雷劫中的是他,師尊也不會對救他的希望,有半點遲疑一樣。
看著祈懷月這麼配合,光球的亮度肉眼可見地變大著,聲音也雀躍了起來。
“我需要你做的事情很簡單。我會把你重新送到十八歲那一年,你要努力找到你師尊飛升失敗的原因,然後努力讓他成功飛升。在這過程中,我會陪著你,可是不能給你太大幫助,怎麼樣?你能做到嗎?”
光球說的實在太過美好,像是天上掉下的看似沒有任何代價的餡餅。
正常人在這時或多或少都應該問些它這麼做的代價,緣由,或者如果救下觀淵劍尊這類的問題,而光球也做好了說服祈懷月的準備。
可是祈懷月直勾勾地看著它,毫不遲疑地應下來。
“我可以做到。”
像是害怕遲了一秒,光球就會反悔它說過的話。
而看著祈懷月這麼痛快,光球愣了一下,看祈懷月突然覺得順眼多了。
“好,那你準備一下。”
事實上,祈懷月也沒有如何準備。
就像是百年前毫無準備地從地球上睡下,第二天睜開眼,就發現自己穿越到了一個古色古香的世界一樣,當祈懷月再次睜開眼時,他摸著身下熟悉卻不可能出現在雲月秘境的,狹窄老舊的床榻,感覺著許久未有過的身體各處的遲滯沉重,少見地有了不可置信的重生實感。
這裡——是祈府?
是他見到師尊前,從地球來到修真世界裡,呆的最久的地方?
門外傳來響亮的蟬鳴聲,悶熱的空氣裡,更加響亮的是門外的一片吵嚷聲。
“五叔這是帶回家一個寶貝蛋啊?幾天都不出來見人”
“怎麼?是長得太醜,不敢出來——接客啊?”
掐著嗓音般的最後三個字一出,激起一片響亮嘲諷的笑聲。
“明天的聖山秘境——五叔不會要帶著這個娼婦之子,去玷汙仙門吧?”
種種不堪入耳的譏諷之語,闖入祈懷月耳中。
這對於剛剛穿到這個世界不久,知道了自己的母親是個青樓女子,父親是個蠢笨又窩囊,對自己沒多少感情的浪蕩遊子的祈懷月來說,應該是個不小的打擊。
可對於見慣了後來的大風大浪,甚至親眼見證了祈府覆滅的祈懷月來說,卻像個無趣又懶得在意的,已經聽到爛的低階笑話。
誰會和一群死人計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