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車子駛過綿長的公路，道路兩側荒蕪的戈壁逐漸退去，由斑駁的白色化為連片山脈。
“草原盡頭我兩手空空
悲痛時握不住一顆淚滴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
這是雨水中一座荒涼的城
……”
周凜按照臺本唸完旁白，側頭瞥向窗外。
“德令哈！一九八八年的海子第二次乘坐火車前往西藏，在這座小城短暫停留，創作了詩歌《日記》”秋明霜興致盎然抬眼。
雪山呼吸起伏，蕩過沉睡的土地。
時間踮腳溜走，行駛過一段漫長的路程，抵達柏樹山。
下車前，何寂再次裹緊圍巾。長時間裸露在外的手被凍僵而活動不便，他拽住袖口往裡縮。
入目是蒼茫一片，自山脊往兩側延伸，灑落漆黑的樹木。歪歪扭扭杵在半山腰，像片分佈不均的小疙瘩。
秋明霜快步走在前方，明媚的臉上笑意漸濃。走出一段距離，忽然頓在原地。
她背影僵住片刻，回頭驚喜一指：“你們快看！”
下意識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山崖邊幾只黑影飛速移動。
還沒等看清楚具體模樣，韓千佑已經驚叫出聲：“是野山羊！不對……還有藏狐、土撥鼠……”
他眯著眼往前方遠眺，山脊如刀刃般劈開，成團的樹影晃蕩搖曳。野山羊的皮毛與山岩融為一體，在塵沙草木的遮掩下極難分辨。
何寂往前幾步，蒼勁有力的寒風割臉，將圍巾吹得呼啦作響。他嗅到松脂的苦香混雜著泥土幹澀的氣息。
空中禿鷲盤旋，嘶啞尖銳的叫聲響徹在鉛灰色的天。兔鼠殘骸下流淌幹涸的血跡。
野山羊經過的地方留下一路蹄印，輕咳幾聲，衣袂被吹得沙沙作響。
此刻，雪山生冷的氣息穿透他生鏽的肺。
眸光閃爍，狹長的睫羽投落一片濃蔭。臉上沾染塵灰，單薄的身形立在風中搖搖欲墜。
“ &09;阿力騰德令哈&039;音譯。”周凜在鏡頭之外說，“我們現在就身處於……”
這裡是德令哈，是海子詩歌裡“雨水中一座荒涼的城”，旅人在曙光升起的時刻踏入金色世界。
何寂回頭看向他，略微晃神。
周凜站在遠處，斜陽穿透黑發，融化漆黑的瞳孔。他輪廓忽閃，蹚過未結冰的河。
緩步走來時，掌心撫過刺青。狹長的眼微眯，唇角揚起不明顯的笑。
身後踩過錯亂的腳步聲，光線牽扯視線，眼前景色晃動。何寂揉了揉眉心，指腹無意識蹭過眼角。
光影變幻，視線逐漸清晰。
再回過神時，周凜已經不在原地。
德令哈作為中轉站，停留的時間並不長。
跟隨其他人回到車內時，他喉嚨裡還泛著血腥味。
手中的礦泉水瓶捏得咯吱響，涼水順著喉嚨滾進胃中，沖淡喉嚨的幹澀。
在車上等待一會兒，車身忽地輕微晃動，煙草味裹挾著淡淡的酒精味鑽入鼻腔。
黑色外套一角率先進入車內，緊接著探出張輪廓立體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