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有內侍上前詢問,“就這樣放蔔二郎離開,會不會有危險?”
易王胸有成竹地說道:“不必我出手,他到了五哥手中也是一死。既然現在可以出府了,就出去透透氣罷。聽說晟王府的後花園極美,我這做弟弟的,倒是想去開開眼了。準備一下,咱們去晟王府。”
易王車駕行至晟王府門口,早有小廝在門口候著,將他引進門。意外的是,夏禤讓人將易王直接帶進了寢殿。
易王甫一邁入寢殿,便被滿殿的藥味沖了一下,他不由得壓了壓鼻樑,說道:“五哥這身子還沒好嗎?”
親王府的主寢殿有五間之闊,東梢間內放了床榻,床榻前放了座屏遮擋。夏禤從屏風後繞出,緩步走到堂屋,抬眸看向易王,道:“七哥何必明知故問。”
易王自己往交椅上坐了,淡淡說道:“五哥如今這形銷骨立的模樣,倒是難得一見,原來你還真是個痴情種。只可惜,你我這出身,痴情便是罪。”
“你要怎樣才肯給我解藥?”夏禤開門見山地說道。
“五哥急什麼?”易王說道,“是床上躺著的那人已到強弩之末了?看來六哥給我下的這禁足令,反倒幫了我不少忙。”
夏禤:“你究竟要怎樣?”
“解藥我已帶來了,就看五哥要拿什麼來換了。”易王從袖中取出一個藥包,“六哥派你出使西域的緣由不言而喻,須蔔氏雖入仲淵百年,但其根源仍在西域,你我兄弟一場,我也不為難你,只要你為我同西域諸國國王取得聯系,這解藥就是你的了。”
“你聯系西域做什麼?”
易王挑了下眉:“完成昔年霽王叔未竟事業罷了。”
“你休想!”夏禤怒道,“他是先帝明立的太子,是持遺詔繼位的天家,沒有人會服從於你的。”
“別人服不服從那是我的事,也不必五哥你來操心。”易王倨傲地說道,“大家都是庶子,誰又比誰高貴呢?禁中那位尚無子嗣,三哥四哥被關押在宗正寺,非死不出。只要五哥你不跟我搶,我就是最年長的了。兄終弟及,乃古禮也。”
夏禤道:“當年二王逼宮後,先帝念你年幼無知,免了你的罪責,反倒留成了禍害。早知如此,當初就該奏請先帝,將你一併關押起來。”
易王微微一笑:“可惜,沒有早知如此。”
“六哥這些年的所作所為你不是絲毫不知,他的才幹足當大任——”
易王打斷道:“足當大任的是他,還是藏在他身後的言公子?!若沒有言公子在他身後出謀劃策,他能那麼快坐穩東宮之位?!言公子為何而死,旁人不知,你難道沒有懷疑?怎麼就那麼巧,在他登極之後言公子就死了?未滿弱冠的少年人,身康體健的小公子,突發重病離世,你真的信嗎?!太醫署的太醫令三日一次往東宮請脈,結果反倒讓言公子死在了東宮。什麼病能重到讓人晨起發病,傍晚就去世?那天早上東宮走水是怎麼回事?太醫令因救治不及獲罪被貶,赴任途中失足落水身亡又是怎麼回事?”
夏禤別開目光,道:“那時我尚未回京,並不知道詳情。”
“你是不知詳情,還是不敢知道詳情?”易王詰問道,“他的狠戾,他的多疑,與先帝別無二致,五哥,你明明心知肚明,卻仍自欺欺人。”
“我不知。”夏禤回答說,“我只知道他如今是天家,是仲淵的君。”
“那又如何?!”易王一甩衣袖,負手而立,朗聲說道,“君君臣臣,他為君不仁,我又為何要對他俯首稱臣?”
夏禤問:“你若為君,能比他更好嗎?”
“我不會比他差。”
夏禤長嘆一聲,道:“我不信。不只我不信,西域諸國國王也不會信。七哥,你只是心存怨念,覺得他待你不好。可你有沒有想過,你奪位謀逆,無論成敗,這朝中又要掉多少腦袋,又要有多少無辜之人受到牽連?”
“那又如何?只要我能得到皇位,死幾個人又算什麼?!”
“這就是你與他最大的不同。”夏禤說,“知道為何言公子會選他嗎?因為言公子所想所念皆是百姓,而他能做到在皇權之下顧及百姓民生。改稅制,改官制,開貿易,促商業,他所做的這些,不是為了黨爭,不是為了爭一時高低,而是為了百姓。永業三十年時百姓愁的是口糧不足,怕的是燕山關破,罵的是苛捐雜稅;而現在,百姓愁的是新米積壓成陳米,怕的是餘錢過多被賊人惦記,罵的是奸商哄抬物價。這些轉變,你能做到嗎?你所想的不過是那個皇位,可你知不知道,那皇位不只是一把椅子,更是責任?!”
“我竟不知,五哥也有這樣疾言厲色的時候。只是可惜了你這般冠冕堂皇的話,禁中那位是聽不到的。”易王將手中的藥包晃了晃,“床上那人的性命在我手中,五哥,你是想救還是不想救?”
“我想救他,但我不想跟你合作。”夏禤說道。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五哥,你要想想清楚。”
沉默許久,夏禤似是終於權衡完畢,他輕嘆一聲,問:“你想讓我寫什麼?”
易王露出了得逞的笑容,從袖中取出一張紙,甩在夏禤面前:“你只需照著這個謄寫一份,落上你的印鑒,其餘的,就不必管了。”
夏禤接過那紙看了看,說:“邊境五州二十年的稅收,如此重利,他日事成,你真的會給嗎?”
“那便是我的事了。”易王說道,“五哥,你此時多耽擱一刻,床上那人就遲一刻拿到解藥,我勸你還是早些寫完。”
夏禤捏著那紙,目光變得深遠,緩緩道:“七哥,這是你的筆跡,而這張紙,會成為你的催命符。”
易王尚未反應過來,自寢殿東西兩側次間沖出數十名侍衛,只一瞬間就將易王擒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