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間的破廟裡,在驚恐中陷入夢魘中的人臉色變得蒼白,噌地一下坐了起來,雙目無神,幾乎喘不過氣來。
蘇飛瑩難受地捂著胸口,連呼吸聲都帶著沉痛,一旁的江雨岸扶著她單薄的脊背,讓她靠在自己的肩上歇歇。蘇飛瑩臉色鐵青,氣息不勻,胸膛劇烈地起伏著。
她的夢裡全是小叔叔,渾身是血,痛苦又無奈地看著她,一張嘴便是質問,嘴角的鮮血成行將他打濕。
“別怕,飛瑩,我們已經離開了。”江雨岸摟著她,低聲安撫道。
蘇飛瑩剛要掙紮,被溫暖的手緊緊地握住雙肩。
“為什麼你突然對小叔叔動手?”她的手剛好碰到江雨岸的傷口,現在已經不流血了,只是皮肉翻開,十分駭人。
江雨岸一時語塞,他低下頭彷彿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流露出不知所措,扯著自己幹澀的嗓子,怎麼聽都像是辯解,“我以為他要殺你。”
蘇飛瑩臉色陡然一變,變得蒼白,她猛地伸出手,衣袖翩然而飛,落在江雨岸的臉上便是清脆的巴掌。
蘇飛瑩咬牙切齒,“他是我的小叔叔,怎麼可能會殺我?”
蘇飛瑩也不清楚現在的憤怒到底是因為他的失控,還是因為他失控後還汙衊小叔叔。
江雨岸側著臉僵硬地說:“那時他的劍已經揚起來了,而你就在他的面前,如果遲了一瞬他的劍就會砍向你的喉嚨。我心裡當時就起了殺意,根本按捺不住,直到他躺在我面前,我才反應過來。”
蘇飛瑩閉目思考了片刻,額角不停地跳動,忍住暴怒的情緒翻湧,她如何能接受,居然是她釀造了這一切的悲劇,她覺得倦極了,臉上也露出了疲憊的神態。
破廟外是已然落山的太陽,她已經睡了一天一夜,也不知蘇家的情形,更不知蘇家會如何尋上巡世宗,她的所作所為一定會連累到哥哥。
這一切就算有錯也是她的,這回卻將哥哥牽扯進來。
江雨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甚是滿足。緊接著他快速地起身,把他臨走前從蘇家順出來的劍放在蘇飛瑩的身邊,自己大踏步往破廟外走去。
“站住。”蘇飛瑩冷聲道。
江雨岸並未回頭瞧她,那劍從後面擲了過來卻巧妙地避開他,落在了地上。
“我回蘇家,交由他們處置,絕不能連累你。 ”江雨岸停住了腳步。
“你現在回去就是送死。”
“可人確實是我傷的,你放心,等到了蘇家會給他們解釋清楚,我一時發了狂才誤傷蘇先生和葉先生。”江雨岸停住腳,微微側首。
“這一去正中黑衣人下懷,他們的目的就是讓這件事情變得一發不可收。你去背了黑鍋就會掀起修仙界的波瀾。”她的語氣輕而焦灼,又泛著無力和疲憊。
江雨岸聽完臉色變得雪白,他沉默了半晌卻也無可奈何,時至今日連自己的生死決斷都成了奢望,“你說的我知道,可背後之人算無遺策,我想巡世宗都是設計好的一環。”
他們二人一時都無話可說,氣氛漸漸低沉,彷彿有無數根細針紮在彼此的心口。形勢慢慢地逼近,終於要將積鬱在修仙界已久的那處潰爛的傷口崩開,擠出沉在其中的淤血。
蘇飛瑩下定決心,“這一次蘇家和葉家是對你不死不休了,當務之急應該是盡快回巡世宗。找師父和哥哥。我平生所見的人中最聰慧的便是師父,最勇敢的便是哥哥,找他們一定能想出辦法來。”
江雨岸還有一半兒的憂慮,“蘇閣一定會信我們,可沈宗主?”
“你放心,師父也會信我們,只要哥哥相信。”蘇飛瑩篤定。
連著下了三日三夜的雨突然停下來,地上還是積滿了水。味道醇正的酒樓裡已經坐滿了閑散的人,在不起眼的角落,戴著鬥笠的二人細細品茶,散出的煙霧將二人隱藏。
酒樓中央有說書人拍著木板正講起閑話,一開口就勾得眾人豎著耳朵生怕落了一點,“聽說蘇先生重傷昏迷,現在還沒醒,蘇家主勃然大怒,全力追殺蘇飛瑩和江雨岸,那蘇飛瑩作惡多端,她那兄長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居然在巡世宗宴請那日露出兇相,接連殺了兩個無辜的弟子,那沈宗主眼瞎收了這兩位弟子又偏聽偏信,離開了巡世宗,更讓巡世宗元氣大傷……”
上面講得熱鬧下面也在嘀嘀地議論,“這事兒鬧得滿城風雨,誰人不知。我家有親戚在蘇家灑掃,聽說蘇飛瑩是巡世宗沈宗主派出。”
“蘇家主已正式修書給巡世宗,兩家正式交惡,其餘幾家和巡世宗鬧得不可開交,倒讓小仙家戰戰兢兢,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另一桌一邊吃著花生,一邊口若懸河,“我看這巡世宗也走到了絕路。”
喝茶的也加入了進來,“我看未必,巡世宗畢竟有這麼多弟子而且那葉宗主和梅宗主也是講理之人。”
一旁的人聽得也熱鬧,“別忘了巡世宗內多是混種,世家的子弟要是遷回本家,留下的全是混種,那些人的日子可就難熬了。”
這個訊息倒讓人驚駭,“可當初入巡世宗要和本家斷絕,終身為巡世宗弟子,怎麼又回去?”
在堂上的說書人眼見下方被新話題吸引,連忙說:“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當初怎能想到這巡世宗能禍國殃民至此。只怕,修仙界動蕩,我們凡間的日子也不好過,到時候別把火燒到我們這兒來。”
四大世家還沒有倒,怎會將戰火連綿,江家動蕩,可江家境內的百姓被保護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