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周子諒特意為安炫準備的停屍房,只有中間停放著一具屍體,掩蓋的白布之下,安炫的屍體就躺在那裡。
“安炫……”
叫出這個名字,夏天便覺得呼吸困難。往日那個陽光活潑叫她姐姐的少年,此刻已經是一具冰冷的屍體,她幾乎癱軟在地上,一路跪著走到他的屍體旁邊。
她那麼努力的掙扎,在周子諒的控制底下掙扎,做那麼多無謂的舉動,就只是因為要保護他和媽媽。
可是為什麼做了這麼多還是於事無補……
她終究還是失去了安炫!
那個說想跟她一起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想照顧她一輩子的安炫不見了。
她困頓而迷茫的注視著白布,然後抬手將覆蓋在他屍體之上的白布掀開。那張熟悉的,白皙俊朗,曾經溫暖的少年的臉就這樣露了出來。
夏天一動不動,就只是看著他的臉流淚。
她不明白,為什麼他要這樣傻。明明已經有離開的機會了,為什麼還要回來?如果留下的是她,她頂多就是找到那些人的侵犯罷了。反正人生已經這樣可悲,還能糟糕到哪去?
最起碼他們還能在一起,還有機會逃離這裡。過上想要的生活,不會像現在這樣陰陽兩隔。
這個傻孩子,為什麼連保護自己的生命都不懂得。
換取她一個人在這世上苟活,又有什麼意義?
她總覺得這世上的人心都是寡淡薄涼的,可為什麼懂情的人會更慘?是不是她從一開始就錯了,就不應該放任他捲進這個局裡?
她不知道在那裡站了多久,雙腿一陣陣發酸,脖子也僵硬得很痛,可是她還是固執的站在那裡,彷彿一切都已經泯滅,一切都已經不存在。
直到周子諒拿出手機來,看了時間。
她已經痴痴的站在那裡看了兩個多小時,兩個多小時的時間裡眼淚就沒斷過,不斷的掉出眼淚,擦掉,再掉出來,再擦掉。
周子諒上前去拉她,“夠了,兩個多小時已經夠了!你該讓他安息了,我會厚葬他,你該走了。”
謝仁從旁邊走過來,重新將白布覆蓋上去,作勢要推著他的屍體離開這裡。
夏天像是瘋了一般撲上去,抓住謝仁的手不讓他把安炫帶走。周子諒上前來拉她,試圖阻止她,而她什麼也聽不進去,只是大聲的哭喊。
“不要……不要……不要帶走他,不可以……我求你了,他答應過我的,他不會有事的,你們不可以帶走他……”
周子諒更加用力去掰她的手,夏天哭的悲慼,上氣不接下氣:“不要……他是我的弟弟,不可以帶走他!安炫,你回來……你說過你不會有事的,你怎麼可以這樣騙我,你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要撇下我……”
手指被一根根掰開,謝仁戴著口罩。推著安炫的屍體離開停屍間,她全身都在發抖,渾身癱軟,被周子諒緊緊摟在懷裡,眼睜睜看著安炫被他推走。
她從來不知道,被綁架之後,這樣匆匆的一面,竟然已經是她與他之間的永別……
夏天聽到自己淒厲的哭聲,沙啞而絕望。
淒厲的宛如尖刀,一下又一下,在心上剜出血與肉。
“你以前見過他最後一面了,逝者已逝,讓他入土為安,才是你當下應該做的!夏天,冷靜一點!”周子諒下顎抵在她的頭頂,一下又一下拍打她的後背:“深呼吸,冷靜,我知道你可以做到。”
她深深喘息,漸漸明白,漸漸絕望。
安炫是真的走了,任憑她怎樣哭喊,怎樣絕望,他都不會回來了。再怎麼拼命也不能時光多給她一秒機會,老天爺這樣絕情,這樣吝嗇,一分一秒也不肯施捨給她!
直到安炫的身影徹底見不到了,她漸漸停止哭泣,像是小孩子哭得太久,不時抽泣一下。
周子諒帶著她重新回到病房。
她的手機這兩天一直在響,周子瑜的電話,夏梔的電話,林慕安的電話,幾個人的電話輪番轟炸,足足有幾百個未接電話。
周子諒將她的手機遞給她,說:“如果你覺得有必要就給周子瑜回一個電話讓他安心,但無論如何,你要先給你媽媽打個電話,我告訴她你在出差,至於安炫……出國留學去了。”
夏天呆滯的看著手機上閃動的電話號碼,像是因為想不到好的理由回答安炫的問題,所以她一直不敢接聽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