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阿魚曾好奇問她,她說自己除了眼盲,喉嚨亦有風症,故嗓音嘶啞,便是夏日,亦不可受風。
洛神不疑,自也沒多留意。
直到這一刻,這盲女抬起了頭,脖頸上的巾子恰鬆了,露出了她的咽喉。
洛神竟看到了一塊凸出的喉結。
和李穆在一塊兒的時候,她喜歡親咬他輪廓分明的喉結——因為女子沒有,所以對她很有吸引力。
對男子的這體徵,她很是熟悉。
她從沒在女子的咽喉處,看到過如此凸出的喉結。
她的視線,從盲女的脖頸,落到她那張閉著眼的、平日總低垂、至今她彷彿都沒看清過的晦暗消瘦面龐之上,心裡忽然湧出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這面龐,輪廓……
似乎在哪裡看到過。
偏一時竟又想不起來。
她心中忽然湧出一種不祥之感。見這盲女又低下了頭,繼續給自己扇風,便也不再看她,不動聲色,若無其事,繼續低頭,寫著自己的字。
片刻後,寫完了一頁。她擱下筆,站了起來,微笑道:“你自己歇吧,我去瞧瞧她們做的針線。”
她走了出去,朝前,漸漸地加快腳步。
她喚來了樊成。
樊成帶著侍衛,隨她回到木屋,推開門的時候,洛神被看到的一幕驚住了。
盲女還是那般坐在地上,但是手裡,卻多了一把匕首,匕首就對著阿魚的脖頸。
這盲女也不再閉著眼睛了。
慢慢地抬頭,睜眼,露出了一雙洛神見過一次,便再也不會忘記的紫色眼睛。
“慕容替!”
洛神驚呼。
盡管面前這人,還穿著婦人的衣裳,一張臉,和洛神記憶中的麗容也大相徑庭。但這雙眼睛,和眼裡流露出的那種陰冷,彷彿沒有人的感情的眼神,她一見,立刻便認了出來。
慕容替望著洛神,唇角動了一動,似笑非笑:“是我。”
他抬手,抹了一抹,臉上那層泥似的東西,便紛紛搓落,露出了一張本來的面孔。
面前的這張臉,面色青白,兩頰凹陷,瘦得幾乎脫形。即便除去了外層的偽裝,看起來和洛神在曲水流觴那日見過的風神秀異的容顏,也是變化極大。
幾乎像是換了個人。
倘若不是方才起疑,想帶人來查證個究竟,她又怎能想到,慕容替,這個她以為應該還在建康的鮮卑人,竟會以如此一種方式,出現在她的面前。
她救回來一頭危險的野狼。同吃,甚至同睡,就這麼一起過了十來日!
洛神臉色大變,心口亂跳。
但是這一刻,她來不及多想這些。
她看著被慕容替抓在手中的阿魚。
她在哭,眼眸中充滿了驚恐,不停地流淚。
“慕容替,你在城外野地快要病死的時候,是阿魚發現你,救了你的!你若還是個人,你就不該如此對她!你還不放了她!”
阿魚聽到了自己的名字,拼命掙紮。
樊成大怒,立刻命人圍上去,拔劍怒喝:“快放了她!”
慕容替面無表情,五指驀然收緊,猶如一隻鷹爪,緊緊地掐住了女童的脖頸。
阿魚頓時難以呼吸,在他五指之下,閉著眼睛,臉憋得通紅。
他一雙冰冷眼眸看著洛神。“你的人再上來一步,我便折斷她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