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弢轉頭,看見洛神忽然入內,一愣,旋即起身相迎。
洛神見李穆亦轉頭看向自己,這才驚覺自己失態。
不但偷聽,還這般沉不住氣,不禁羞赧,臉微微地紅了。
但人都已經冒出來了,便在二人注目之下,繼續走了過去,說道:“胡琵琶本傳自西域,和直項琵琶不同。六相十八品之胡琵琶,雖更少見,但我亦略知一二。宮中從前有一龜茲樂師,善雅胡琵琶,技極高,阿孃見我傾心,曾將他邀至家中教我。你們若是信我,我可試去調音,修複琵琶。”
蔣弢面露驚喜之色,不住地點頭,贊嘆:“聽聞夫人素有才名,果然名不虛傳。若真能修複侯定妻之遺物,則此行事半功倍,如虎添翼。”
他轉向李穆。
“敬臣,你以為如何?”
洛神亦看向他,雙眸亮晶晶的。
不料他卻道:“不必了,此為節外之枝。不過是侯離過慮,病急亂投醫罷了。此行我去便可,你安心留下。”
蔣弢一怔,瞥了眼李穆。
洛神不禁大失所望。
她方才口中只說自己“略知一二”,“試去調音”,實則對自己的技藝,信心十足。
被他如此拒絕,便如同當頭澆下一盆冷水。心下卻還是不甘,遲疑了下,又道:“方才我話未說全。我熟知胡琵琶音律,叫我上手,必能修複。你放心便是,我絕不會壞了你的事!”
她極力地強調。
李穆不語,只從座上起身,來到她身畔,接過她手中那隻食盒,開啟,看了一眼,笑道:“回來還沒吃飯,正有些餓了。還是你想的周到。”
“我……”
“前頭也沒燈火,萬一看不見路摔了。下回不必自己親自送了,叫個人拿來便是。”
李穆望著她。
“你先回去可好?我這裡還有點事。”
他語氣極是溫柔。
卻分明是在下逐客令了。
洛神心中失望無比。
看蔣弢的反應,分明是相信自己,並且也很是贊同。
他竟一口拒絕。
她看向蔣弢。見他亦是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無可奈何,只得轉身,悶悶地去了。
……
李穆亥時歸房。
洛神早上床了,卻沒睡,勾著兩邊帳子,腰後疊著數枕,靠坐在床頭,就著燭火,手中握了一卷。
見他回,也沒迎,也沒開口,只看了他一眼,低頭繼續翻著手中書卷。
李穆默默自去沐浴,換衣畢,出來站在那裡,朝洛神的方向看了過來,似乎猶豫了一下,走來,輕聲道:“阿彌,你若覺不便,我去睡別的屋。”
那夜他道,她可憑心意取捨。當時洛神尚未來得及答他,便遇到侯離獸兵襲擊,這些日又事情不斷,他頻頻奔波,他再沒逼問於她,她更不會主動去提。
李穆說完,等了片刻,見她恍若未聞,微微咳了聲,道:“燈暗,你早些睡吧,莫看壞了眼睛。”
說罷,轉身朝門而去。
“我何時說不讓你睡這屋了?”
洛神忽開口。
“本就是你的地方。倒似我趕你走。”
她抱怨了一聲,抽出腰後一隻枕,丟回在床頭,放下書,自己便躺了下去,翻身朝裡。
片刻後,他放下帳,上了床,躺在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