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故地如今已被荒草埋沒,但只要現在這位新的城主,能給他們帶去一絲希望,他們就願意相信,不肯放棄。
便是如此,這一行百餘人,在半個月前,扶老攜幼,勇敢地出了大山,歸往義成。
這亂世裡的上天,也斷絕憐憫。
行到半路,竟遭遇了一行百人的西金士兵。
他們手無寸鐵,怎敵得過以殺人掠物為日常的這群西京兵?
西金兵當場殺死了年老者和幼兒,將剩餘男女全部劫走。
當時阿魚恰好被阿母帶著,在路邊一道小崗後解手,這才逃過了一劫。
在眼睜睜看著西金人殺人、鞭笞、蹂躪,隨後綁著父親、阿兄和同行的剩餘之人離去後,阿魚便被阿母帶著,沒日沒夜地朝著義成而來。
阿魚記得在路上,她們已經走了很多個日夜。餓了,吃野草,渴了,喝路邊泥塘裡的水。
阿魚的腳底磨破了,阿母便揹著她繼續上路。
但是很不幸,三天之前,她們又遭遇了一頭荒地裡的野狼。
阿母用身邊帶著的一把柴刀,終於砍死野狼。
但是阿母也被咬了一口,腿一直在流血。
終於就在昨天,阿母倒了下去,再也走不動路了。
阿母把義成的方向指給她看,對她說,朝著落日的方向,一直向前,走到了,就是他們原本的家。
阿魚一邊哭,一邊循著阿母所指的方向,繼續向前。
她一定要堅持下去,盡快找到那個名叫李穆的人,向他求救。
求他救救自己的父親和阿兄,也求他救回自己還躺在路邊的阿母。
就在今天,她終於走到了落日的盡頭,看到了那座城垣。
到了的那一刻,阿魚再也支撐不住,暈厥了過去。
……
李穆去後,便沒回來。
洛神知他帶了一隊人馬出城,連夜去追那一股西京兵了。
那個名叫阿魚的女童,也照她吩咐,被送了過來。
女童瘦弱不堪,洗幹淨臉和手腳之後,露出了原本清秀的面容。
阿菊替她上藥。望著她那雙布滿血痂的雙腳,忍不住唏噓。
應該很是疼痛。女童卻彷彿沒有感覺,只用一雙大眼睛,不時偷偷地望一眼洛神。
目光帶著小心翼翼,又充滿了期盼,看得洛神很是難過。
片刻前,樊成回來,剛向她稟告,說已在野地裡找到了這女童的母親,但人死去多時了。
他就地掘坑,已將人埋葬。
而這女童,此刻卻還在這裡,等著她阿母的歸來。
洛神不知該如何開口告訴她這個訊息,只能哄她,說她的阿母應該很快就能尋到。
夜深了,女童倦極,終於沉沉地睡去。
洛神卻輾轉難眠,心情異常沉重。
從前在建康,她不是沒聽說過北人在胡獠鐵蹄踐踏下的血淚慘劇。
雖然聽到之時,也很是同情,亦為朝廷之無能而感到失望。
但也就如此而已,過去便過去了。
她有牽動她自己心緒的喜怒和哀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