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走得近了,樊成才認了出來,此人竟是李穆。
不禁驚訝,急忙收劍,快步迎了上去見禮。
“原是李刺史到了。方才未曾認出,多有得罪!”
李穆一身尋常衣裳,唯一與平民不同之處,便是身配一劍。
他停步,衣角被水邊而來的夜風吹蕩著,露出微笑,向樊成頷首道:“我欲見夫人一面。勞煩代我通報一聲。”
半夜三更,他突然現身於此,想的自然不會是和自己在此吹風聊天。
在他開口之前,樊成便猜到他的目的。
但真聽到如此之言從他口中講出,依然還是有些意外。
這口吻,怎似夫婦,倒像是拘謹外人。
心裡想著,面上卻未表露,只是客氣地請他稍候,自己急忙轉身入營,來到那頂帳篷之前,小聲通報。
今夜阿菊陪著洛神同睡。
阿菊已經熟睡,發出時輕時重的陣陣鼾聲。
從小到大,阿菊也不是第一次陪她睡覺。
洛神原本早習慣了她的鼾聲。
今夜卻被吵得無法入眠,人一直醒著。
忽然聽到帳外傳來樊成的通報之聲,心一跳,一時沒有出聲。
“稟小娘子,李刺史來了,此刻人就在營頭河邊,道要見小娘子一面。”
樊成以為她沒醒,又重複了一遍。
阿菊翻了個身。
洛神閉了閉目,道:“叫他回吧,不必見了。”
樊成一愣,遲疑了下,又等了片刻,再沒聽到裡頭傳出任何聲音,只好回來,將洛神的話轉述了一遍。
李穆沉默了片刻,又道:“可否勞煩你,再代我去通報一聲,說我有話要和她講。極是重要。”
樊成忙又回去,小聲地將李穆的話又傳了一遍。片刻後出來,見李穆望了過來,心裡不禁暗自感嘆。
高嫁低娶,果然是有道理的。
似眼前,李穆這般有著戰神之名的當世英雄,只因娶了高門之女,這半夜的閉門羹,吃得也是叫人為之深深同情。
他心裡有些過意不去,小聲地道:“李刺史,夫人白日趕路想必辛苦,此刻睏乏得很。要麼,你還是回了吧……”
李穆再次沉默了,向他道謝,請他自便。
樊成暗嘆了口氣,向他拱了拱手,領人先回了營房。
……
洛神聽著樊成腳步聲第二次去了,再也沒有回來。
許久過去了,耳畔阿菊的鼾聲,彷彿越來越響。帳篷裡也變得悶熱無比。
洛神感到連氣都要透不出來了。
她掀被坐了起來,在黑漆漆的帳篷裡發呆了片刻,摸著黑穿回衣裳,小心地從睡在自己外頭的阿菊腳下跨了過去,出了帳篷。
一個值崗親衛見她出來,急忙跟上。
洛神漫無目的地在月下的營房裡走了片刻,漸漸到了邊緣,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竟走到了營口的水邊。
她猝然停住腳步。
前方數丈之外,那道月影粼粼的水邊,她看到了一個男子的身影。
他背對著她,盤膝坐於水畔的一從蘆葦之旁,手邊卵石地上,解著一柄漆黑長劍。一匹馬陪在身側,安靜地嚼食著剛抽出頭的鮮嫩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