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回答她的, 始終是沉默。
那可怕的沉默。
洛神終於擦去了眼淚。
“李穆。”
她說。
“我記得那夜春江觀潮,你同我講,日後哪怕天下人與你為敵,你也不會傷害我和阿耶阿孃。你還對我講, 只要日後我要你,你絕不負我。”
她悽然一笑, 搖了搖頭。
“你若不臣,我阿舅阿耶, 都不容你,你叫我又如何要你?”
“我知你英雄。但阿耶說的對,道不同,不相為謀,何況夫婦?”
“你走之後, 我曾極是難過。分明知你是拋下我了,但不尋你親自問個清楚, 又不甘心。”
“如今我終於清楚了。你有你要做的大事, 比起來,我算何物。”
她望著對面那始終一言不發的男子, 再次一笑。
“我知往後該如何了。我亦心安了。”
“我累了,要睡,你自便。”
洛神說完, 再不看他一眼, 轉身爬上床, 和衣臥了下去。
這一夜, 她蜷在床上,閉目,若睡若醒,若在塵世,又若在夢中。
醒來,晨光熹微,門半開著。
她看到李穆坐在門外簷階之上。
衣裳被露水打濕,緊緊地貼在了他的肩膀後背之上。
他的背影,一動不動。
彷彿便如此坐了一夜。
洛神默默望了他背影片刻,起身,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彎腰,將衣裳收進昨夜方開啟的那隻箱中時,身子被人從後抱住了。
他的身體,不複她熟悉的火熱,帶著浸了一夜露水的濕冷。
環抱著她腰身的那雙手臂,亦不複從前的堅定和有力。
一張同樣濕冷的,帶著淩亂胡茬的臉,貼在了她溫暖柔軟的後頸肌膚上。
冰冷的唇,輕輕蹭著她敏感的耳垂。
“阿彌……不要這般丟下我……”
一聲嘶啞的,帶了懇求的呢喃,傳入了她的耳中。
洛神定了一定。
“李穆,我何德何能,蒙你口口聲聲喜愛於我?既一心大業,留我又有何益?”
“你若真還有幾分惜我,莫強留。我更不需你送。”
她低低地道。
沒有回頭,只解開了交在自己腹前的雙手,推開環住身子的雙臂,走到門邊,對已起身過來正在門外不安張望的阿菊說:“菊嬤嬤,我事畢,今日回吧。”
……
這個訊息對於高桓來說,猶如晴天霹靂。
昨夜,他剛縱馬踏遍了這座荒西之城,走過城牆四隅,登上新建起來的雄偉墩臺,迎風北望,一腔熱血,多少金戈鐵馬,一夜踏夢而來。
睡了一覺,睜開眼睛,阿姊居然說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