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實無華的高臺邊上,除了端坐首位的王權霸業以外,還有他的侍從。人數不少,左三右四,帶著兜帽,面容不清,其中之一,就有王權劍莊的首席管家,費大先生。
此刻,滿頭白發的費大管家,正牢牢盯著場中央那道揮劍斬落的身影。
他年輕之時是王權劍莊首屈一指的劍修強者,在那一輩當能算作是王權家族的中流砥柱,斬妖除魔之餘,在上一任家主的委託下,也肩負起了傳承王權劍法的重任。天下混亂之時,道門傳承風雨飄渺,曾經叱吒風雲的王權“兩儀劍”之一,費大管家毅然與同輩選擇歸隱修真界,成為王權門中不問世事的“劍奴”,誓約用餘生侍奉王權劍,拱衛劍莊的安全。
時過境遷,人們已經忘卻了幾百年前上個時代的兩儀四象神劍,取而代之的是這個時代的“天地一劍”與“道盟兵人”……不過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
“小少爺長大了。”費大管家扯了扯鬍子。
他從未見過這等天賦聰穎的孩子,就算是費大管家年輕時候也未必能像王權富貴這樣才華橫溢。這個集合了東方和王權家族兩大至強血脈所誕生的天縱奇才,剛落地就能行走自如,甫一修煉就能感應天地,三月結成劍丸,十月融會劍法,兩年晉級四轉——以區區三歲半的年齡震驚了全莊,可以料想若不是劍莊封鎖了訊息,這將是整個道盟乃至整個世界的大地震。
然而家主做出了一個很令人費解的舉動,那就是——讓自己的孩子成為兵人。
費大管家當然無法理解。
他是看著王權富貴長大的,也曾在家主為這孩子取名之時提過意見……想起這個,他突然有些疑惑,自己是多久沒見到富貴的生母了呢?
有一次,自己穿著簡樸,拿著鋤頭,弓著背,在一座家主指定的無名墳墓旁除草,專心致志,渾然忘我,毫無任何修道者的感覺,反而像一個凡人老農,而那口名震天下、出鞘斬人的兩儀劍就那樣平平靜靜地放在雜草堆裡。
然後那孩子就來了,靜靜地看著看著自己,注視半晌,很認真地說了一句:“能教我劍法麼?”
接著,王權富貴用了一個時辰的時間就學盡了自己的三套劍法,其中包括自己還在設想卻從未實施的一套劍技——甚至還為自己指出了數個劍理問題,讓還未成熟的劍法更為圓潤自如。
費大管家一直無法理解。
這種天才,為何要強逼著他走上無情無性的絕劍道路?
更令人費解的便是,為何王權家族幾乎全部的族老都透過了家主這看似十分混蛋的自私決定?
他不知道,因為他只是劍奴,只是一個為了王權劍莊的存續能夠放棄一切的上代的老頑固——至少現在的王權劍莊年輕人就是這麼看待費管家的,以至於他們從來不稱呼他的名字。
然後費大管家就把自己的名字給忘了。
有些事,總歸還是需要人來做,既然如此,為何不能是我?
……
時光流逝,看著那當年冷淡而不冷漠天才兒童,已經成長為了冷酷而無情的絕世兵器。費大管家從回憶之中緩過神來,心中不知是欣慰還是無奈。
他已經看到,王權富貴將劍意糅合了法力,虛幻的長劍從天空降落,恢弘的光柱璀璨奪目,在那一剎那化為天地間唯一的光明,滅絕萬物、造化終焉的恐怖劍意彰顯。
白茫茫的劍氣彌漫擂臺。
王權富貴這一劍無所顧忌,是催動《太上忘情章》的最強一劍!
無窮劍氣收斂,凝結為一線。
無比鋒銳凝聚的一線!
比尋常的王權劍氣更為凝練迅速的一線!
或許是兵人突然腦袋開竅,想要去除“兵人之恥”這頂戴在王權門上的非議帽子,但無論如何,僅僅是這一劍的風采,也能讓所有的閑言碎語完全閉嘴——不論是這一劍實質化的靈力威壓,還是這一劍最後的效果。
“這小子死定了。”費大管家管家搖搖頭。
這一劍的威力,就算是他身為半步六轉,哪怕是側面挨一下,用盡所有的保命手段也只能落個身死魂消的下場。哪怕東方月初的法力本質也屬於半步六轉,但他修道時間不過短短二十多年,積累的保命手段再強也不會比自己的更多,斷然不可能擋得住。
圍觀的道盟眾人默然不語,不知是被靈力威壓所束縛了口舌,還是單純被震驚得說不出話。
畢竟,這一劍無論對上誰,都是一個大寫的“死”字。
高臺邊上,王權霸業看著這東方月初幾乎必死的局面,臉色微微有點古怪。
一旁,左邊的一位侍從情不自禁地捂上了嘴,另一位連忙抓住她的手,似乎是在示意她冷靜,而右邊的一位侍從,那籠罩在黑袍之下的唇角微微翹起,彷彿在嗤笑著什麼。
場中央,東方月初站得筆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