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鋮皺了皺眉,沉吟幾秒之後,這才回答:“暫時還不確定,等到四點鐘聽聽醫生的意見再決定。”
“嗯。”歐陽慕林抬手拍了拍顧鋮的肩膀,“若是回去,給我打電話。明天一早我開車過來接你。”
送走了安然一行人,顧鋮回到病床上躺下,看著雪白的天花板,腦袋也是一片空白。
病房裡很安靜,除了走廊上不時傳來護士小姐急促的腳步聲,便聽不到其他的聲音。
醫院,往往是最考驗人性的地方,也許這層樓裡的人們,早已經看慣了離別,看破了生死,沒有大喜亦沒有大悲,有的只是麻木。前方似乎是看不到盡頭的深淵,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卻又捨不得放開手。
自打父親生病以來,見過太多的爭吵,也見過很多暖心的舉動,受到過很多醫護人員以及病友們的幫助,也遭受過旁人的白眼和冷嘲熱諷。顧鋮總覺得,自己應當練就了一副厚臉皮,不會再為一點小事而生氣或者難過,但他錯了,他始終無法面對父親那雙渴求的眼睛那裡面盛滿了他對生的渴望,和對死的恐懼。
“爸,媽!”顧鋮又從床上坐了起來,“我出去走走。”說著便走出門去。
“哎!你說,現在是養兒防老還是養老得防兒呀?”經過護士站,恰好聽到兩位護士正在聊天。
“怎麼這麼問?”
“十床那個老太太,”剛剛問話的那個護士,壓低了聲音,“養了三個兒子,兩個女兒。癱在床上小半年了吧,始終只見著她的大女兒在照顧。結果你猜怎麼著?”
“嗯?”
“那個大女兒,從小就送走了,在舅舅家長大的。”先前的護士說到這,突然搖了搖頭,“難怪聽師姐說,為父母養老送終的孩子,大多不是家中最受寵的那一個。老太太去世的時候,也只有那個大女兒哭得最兇,其他的幾個,卻在旁邊吵嚷著分家産的事,也著實令人寒心。”
“還有這麼一回事呢……”另外一個護士唏噓了一聲,“其實也能理解。你想啊,受寵的孩子,父母自然不忍心看著他們來回奔波折騰,長期以往的偏愛,那些受寵的孩子,也似乎更容易接受自己的不負責任,根本不會感到愧疚。更諷刺的是,那些老人對待過來照顧他們的兒女,往往沒有什麼好臉色,但總能替那些既受寵又不來照顧的孩子找到各種各樣的理由。”
“唉!”
說完,兩人對視一眼,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又接著忙活起來。
“我似乎沒有這個煩惱。”顧鋮的心頭沒來由的冒出這麼一句,“因為我是獨生子啊……”
顧鋮在走廊上來回的踱著步子,每個病房裡的人們,全都冷著一張臉,冷漠而機械的做著動作疾病已經消磨掉他們所有的熱情。
他自己小的時候,有一次感冒了,夜裡燒的厲害,父親和母親連夜揹著自己去鎮上看醫生,整夜沒閤眼的陪在自己的床邊,直到退了燒。盡管那時候燒的迷迷糊糊,但他們那張擔憂的面孔,在他的腦海裡怎麼也揮之不去。
顧鋮緩緩的蹲下身子,心頭湧上一陣愧疚自己生病的時候,父母總是耐心的陪在自己身邊照顧著自己,而如今父親病倒了,自己卻偶爾露出厭煩的表情,甚至在心裡偷偷的埋怨。
“我真是混蛋!”顧鋮暗罵了自己一句,抬起頭來,眼睛紅的厲害。
“小夥子,你沒事吧?哪裡不舒服嗎?”路過的一位大娘關切的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