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一個知青,到了農村只能幹活換糧食,還不知道把姿態放低一些,這樣誰會喜歡你啊,在別人的地盤上可不得稍微低一下頭,又不是讓你對著人說好話,幹阿諛奉承的事,就算你真的做了,村裡人也不一定會覺得你好,但至少不要一副晚娘臉,看著誰都像欠了你的,這樣村裡人能高興嗎?
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朋友之間的交往是平等的,如果不能用一顆正常的心態去看待村裡人,那你怎麼能妄想別人幫助你呢。
所以說,她其實挺看不上知青的,雖然她自己也是知青。
任銘一覺醒來,看見的溫馨的小屋子,還以為自己還在做夢,用手揉揉眼睛,面前的東西還是沒有消失,哦,他想起來了,一個漂亮的姐姐帶他回家了,真好,不用呼吸讓他嘔吐的空氣了。
一看到李世言,他心裡就好像吃了定心丸一樣,什麼煩惱都變得微不足道了,這種感覺很奇妙,以前從來沒有遇到過,他雖然才四歲,但是懂得比別家的小孩兒多。在那樣一個家庭裡,如果他不能自己保護自己,等待的結果只有死亡,很幸運,他一直懂得這個道理,艱難又努力的活著。
“姐姐。”任銘看見坐在書桌前的李世言心裡特別高興,面上卻不顯。
李世言見小孩兒醒了,走過來拉他,“小孩兒,走,咱們先出去見一個奶奶,一會兒該吃飯了。”原諒她的輩分不分,這個孩子的年齡不大不小,可以叫她阿姨,也可以叫姐姐,女人的天性喜歡年輕一些的稱呼,就讓他叫姐姐,現在叫張母阿姨好像又有點不合適,沒辦法,只能叫奶奶了。
小孩兒似乎有些害羞,剛開始還不想讓她牽,李世言就直接伸手拉住他的手,小孩兒力氣小,掙紮了一下掙不開,別別扭扭的簽著,小臉蛋緋紅緋紅的,像小蘋果一樣。
李世言忍不住想逗他,“小孩兒,和姐姐牽手不好嗎?別人想牽還沒機會呢。”
任銘不知道說什麼,漲紅了一張臉,張母剛好來拿東西,聽到李世言的話,笑罵道:“我還第一回 聽說這事,言言,要不我和新陽提一下,你這個小呢子。”
李世言一看這情況,知道張母在鬧她,只能隨著婆婆去,“媽,這就是我之前和你說的小孩兒。”
非常瘦弱,看起來就是嚴重營養不良的那種,長的倒是挺好的,就是看著不精神,應該是長期挨餓的後遺症,“光聽你小孩兒小孩兒的叫,他有名字嗎?”
李世言摸著任銘的小腦袋,認真的說:“他有名字,他叫任銘。”
“任銘,聽著還挺好的,現在過去吃飯吧,吃了飯,我叫你爸把人送回去。”張母思索片刻後說,小孩子在家裡待久了也不好。
任銘聽到要把他送回去,臉都白了,他不想回去。
任銘的異常,張母和李世言都沒有注意到,把飯菜端出來就招呼小孩兒吃飯,考慮到小孩兒的腸胃一般要比大人弱一些,又知道了小孩兒現在四歲,居然才有兩歲大的樣子,一陣風都能吹走似的,特意給做了雞蛋羹,金黃金黃的,很誘人。
要是在平時,任銘肯定像中午一樣,風卷殘雲就吃完了,但是現在他一點胃口都沒有,一想到過一會兒就要回到那個令他厭惡的地方,他甚至想找個地方躲起來,這樣他們就不會把他送回去了。但是他的理智告訴他,根本不可能,就算躲了起來,他吃什麼,天上不能掉餡餅,就意味著他要餓死,他還不想死。
李世言把屬於自己的那份蛋羹吃了,就坐在座位上看他們吃,注意到小孩兒都沒怎麼吃,雞蛋羹不和胃口?中午不是還吃的挺香的,而且張母的手藝一向好,基本上不存在什麼失誤,那是為什麼?
李世言輕輕碰了一下小孩兒的胳膊,“小孩兒,你怎麼不吃啊?不和胃口嗎?”
為什麼,他也想問為什麼,為什麼他不能幸福,為什麼他要過這樣的日子,為什麼沒有人對他好,好多好多的問題,都不能說出口。
眼淚一滴滴的掉下來,砸在碗上,一片叮咚的聲音,他甚至說不出來什麼話,不僅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那個把他帶到世上的人,感覺一生的時間都要過去了。他其實不懂什麼人生哲理,也不知道什麼意義,只是覺得好累,無數次告訴自己,要好好長大,要把那些欺負自己的人踩在腳下,可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啊,他等的太久了。
李世言看著小孩兒滿臉的淚珠子,心裡就像被蟄了一下,真疼。她走下座位,過去輕輕的環住他,“不哭了,好不好?你有什麼委屈和姐姐說,哭成大花貓了不好看。”
張父和張母看著心裡也挺難受的,孩子總是最容易激起人們同情心的,因為他們單純又無助。
小孩兒不說話,只一個勁的哭,別人說的什麼都好像聽不見了。
張母別提多心疼了,這孩子看著就像個懂事的,現在哭成這個樣子,他們這些大人都不知道怎麼辦了。張母把張父拽到一邊,低聲問:“那家人是怎麼回事?”
張父無奈的笑,“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聽人提過一些,好像他家裡人有些偏心,對小的好,他是大的,難免就受點委屈,應該沒什麼。”
張母都要氣死了,這是一點嗎?依她看是偏心到家了吧,不然怎麼會那樣對一個小孩子,到底是親骨肉,怎麼偏心成這樣?
“那怎麼辦?一會兒還送回去嗎?不好留在家裡吧,但是除了送他回家,也沒什麼法子了。”
張父敲了敲他的煙袋,頓了會兒,開口道:“今天就先不送回去,要是來人問,就送回去,沒人,就先讓他住這兒吧,也當為咱孫子積福了。”
張父說話了,張母自然沒意見,“那一會兒把梅花之前那屋收拾一下,今晚上就讓他住那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