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駕駛艙內,在看到那些艦艇的瞬間,海伯利安瞳孔猛縮,幾乎是一拳砸在頭頂的按鍵上,原本直直沖向天空的利維坦突然掉轉方向。完整的訊號在同一時刻進入昆特腦中的晶片,昆特終於破譯了訊號的真正來源,驚駭得無以複加,失聲大喊道:“是厄忒斯!”
然而臨時掉轉方向已經來不及了,利維坦速度實在太快,轉眼間沖進平流層,黑色巨艦察覺到它躲閃的意圖,噴出一張黑色巨網,將利維坦兜頭罩了進去!
本來就抱著孤注一擲的心態出來的,利維坦僅剩的能源都用於推進加速了,能做出的抵抗極為有限,被罩進網子裡後幾乎沒做出有效的掙紮,用特殊材料製造的黑網就自動收縮貼服在利維坦身上,將它捆了個嚴嚴實實,緩緩收進艙體內。
天空中的飛龍開始反擊,越來越多的蟲族飛向空中,承載著主宰滔天的憤怒,攻擊網中的利維坦和黑色巨艦。深紫色的防護層亮起,阻擋了大部分攻擊,厄忒斯特有的飛梭從艦艇中飛出,轉攻為守,掩護利維坦的收回。
剛出虎xue又入狼窩,海伯利安罵了一聲,狠狠一拳砸在座位扶手上,知道逃不出黑網,索性就不再操作了。
兩人對視一眼,海伯利安嘆息一聲,道:“昆特,跟著我你辛苦了。”
“其實能和你在一起,怎麼樣我都無所謂,除了你,我已經沒有什麼可以牽掛的了。”
昆特說話的同時努力破解著厄忒斯軍艦的系統,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分析道:“不管怎樣,相比起落到蟲族手中,目前還是有一線生機的。在得知我們身份後厄忒斯還冒著和蟲族戰鬥的風險過來對接,無外乎是想把我們當做威脅帝國的籌碼,不會立刻殺掉我們。”
“是啊,帝國上將,白塔首席,他們抓到的可是兩個極具價值的俘虜,肯定得榨幹我們身上所有的價值。”海伯利安心理素質極其強大,看著越來越近的艦艇艙門,他淡淡道:“只是利維坦可能就沒有這麼好運了,在入侵了你的人工智慧之後,他們有很大機率會把你格式化。”
“所以從現在起,我會珍惜還和您在一起的每分每秒的,將軍。”利維坦的聲音也十分平靜:“沒能看到您和首席的婚禮是今生莫大的遺憾,我希望您能一直記得我。”
三人的對話沒能繼續下去,利維坦被收進艙內,艙門閉合,擋住外面蜂擁而上的蟲族,飽受摧殘的防禦層已經發出了過熱的黑色光芒,面對蟲族的怒火和不顧一切的自殺式進攻,兇悍如厄忒斯也只能撤退。
透過精神帶海伯利安可以獲得利維坦的全部視野,軍艦裡十數隻身著特殊防護服的厄忒斯正在收起包裹著利維坦的黑色巨網,動作迅速熟練,彼此之間幾乎沒有交流。
他們所在的是個十分寬闊的回收艙,裡面沒有多少裝置,艙頂的燈亮著白光,只有一扇三米寬的艙門通向外面,時不時有厄忒斯進進出出。
有一隊十人左右的厄忒斯士兵手持槍械,槍口朝下,注視著傷痕累累的利維坦,海伯利安知道一旦利維坦有任何異動,它們就會毫不猶豫地開槍。
不過到現在看來,厄忒斯還沒有發動攻擊的徵兆。
昆特則將大部分注意力集中在利維坦的雷達系統上,他盯著表盤上密度恐怖的紅色亮點,道:“蟲族應該不會追多遠的,這一任主宰生育有嚴重缺陷,為了儲存有生力量,不可能讓自殺式進攻一直持續下去的。”
“生育缺陷?”海伯利安敏銳捕捉到了重點詞彙,別克鎮居民裡專門被抓走的女性人類,主宰對昆特的呼喚,所謂“希望”的言論……一個恐怖的念頭在他腦中閃過,迅速串聯起了一切。
他臉色猛然難看起來:“主宰把你抓過去,是為了提取基因?!”
“嗯。”事到如今隱瞞也沒有意義了,昆特輕輕嗯了一聲,握住海伯利安因為震驚和恐懼不斷顫抖的手:“你知道的,阿加雷斯保留了星際大流亡之前未曾二次分化的人類血統,本土居民不存在abo性別,它之前提取了很多女性的基因想要和自身融合,但是因為基因強度不夠全都失敗了,於是就改變了主意。”
海伯利安喃喃道:“它需要一個oega,於是就找到了你……”
昆特沒有再說他因為生長在竹明砂血統格外純淨的事情,見海伯利安近乎失魂落魄,趕忙安撫道:“我並沒有受到什麼很大的傷害,相反主宰為了提高我身體的癒合能力,把蟲族的自愈基因給了我,應該不會出問題的。”
“這是最可怕的,昆特。”連海伯利安都沒有意識到他的眼眶紅了,連聲線都變得沙啞:“蟲族是傳說中薩爾那伽人制造的物種,它們的基因融合能力非常之高,換種說法就是……擁有最高許可權,可以覆蓋其他所有生物的基因。”
昆特靜靜看著他,他早就知道蟲族基因的強覆蓋能力,再被主宰提取的日子裡也想了很多,早就已經做好了萬全的心理建設。他很輕地笑了下,親吻自己正為他而飽受煎熬的愛人,堅定道:“我不會變成那些東西的。”
他頓了頓,接著道:“而且據我的推測,主宰還沒有完成對我的融合,不然我被你帶走時它也不會那麼瘋狂了,它遭受損傷的絕對不止生育機能那一項,你不要太擔心。”
海伯利安知道昆特說的全都沒有錯,假如主宰真的已經用蟲族的基因完成了初步的覆蓋,那麼就算昆特被救走了,也會在時間的流逝中慢慢被同化。到時候用不著主宰去抓,昆特就會因為本能離開人類的世界,回到蟲族的懷抱。
但他怎麼可能不擔心呢?他深知基因層面上的問題有多麼嚴重,他基因崩潰尚還有辦法慢慢治療,可要將蟲族強行融合進去的基因清除,又談何容易。
無論主宰到底做到了哪一步,昆特的身體都已經受到了不可逆轉的傷害。
海伯利安緊緊抓著座椅扶手,力道大的幾乎都要把內裡的金屬支架掰變形了,他反複深呼吸著,然而彷彿依舊有一隻無形的巨手將他攥著,帶來陌生了許久的感覺,讓他幾近窒息。
昆特愣了一下,在經歷了短暫的不知所措後,他抬手抹掉海伯利安臉上的濕跡,輕聲道:“我還是頭一次看見你哭呢。”
海伯利安沒有刻意迴避,任由昆特擦掉他臉上的淚水,自從懂事之後他哭的次數一隻手都數得過來,但他從來不認為流淚是種軟弱的行為,就像當年在雪夜裡他背對著昆特漸行漸遠時那樣,完全無法抑制住的劇烈感情從心底洶湧流出,讓人根本忍不住。
昆特看到他無聲的流淚眼眶也不由得紅了,他低下頭吸了吸鼻子,接著一點點吻去海伯利安臉上鹹澀的淚水,低聲道:“好了海恩,想開一點,你弄得我心都要碎了。”
“先生們。”就在這時利維坦突然出聲:“我不是要故意破壞氣氛的,但是厄忒斯發來了通訊請求,我覺得有必要問一下要不要接通。”
“通訊請求?”海伯利安和昆特對視一眼,厄忒斯這個樣子像是沒有多少惡意,但兩人依舊不敢放鬆,知道就算不同意厄忒斯也會強行入侵系統的,海伯利安便沒有猶豫,道:“接。”
表盤上亮起綠色燈光,緊接著利維坦的通訊器中響起翻譯裝置略顯生硬的帝國語:
“裡面的兩位,我們首領想要和你們見一面,還請盡快出來,不要攜帶任何武器裝備,為了表示誠意,我們暫時不會做出任何攻擊行為。”
綠燈熄滅,通訊結束了,兩人一時間都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昆特問道:“要下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