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影寥落, 紅燭垂淚,喜幔迷離。
她擁著厚重的棉被,蜷縮在雕花大床的一角,聽著窗縫中漏進的風聲,一顆心似浸在殿外的冰天雪地中,被凍作僵硬的一團。
她的故國四季溫暖如春,鮮花爛漫綠草遍野碧樹成林,酷暑嚴寒只在書中看過,離她那樣遙遠, 遠得像是不存在的傳說。
此次聯姻一路北上,進入烏孫國界,放眼處白茫茫一片, 很遠才能看到一棵樹,黝黑的枝幹虯結猙獰, 看上去永遠都不會長出綠葉。
凜冽的寒風吹在身上臉上刀子一般割得生疼,她兩手抱肩裹著狐裘躲在馬車中, 不停安慰自己,到了都城就好了。
都城是一座石頭城,皇宮的宮殿也是石頭砌成,即便張燈結彩,依然生硬而冰冷。
比宮殿更冰冷的, 是這個國度的主人。
拜堂的時候,她透過紗幔偷眼看他,一襲玄衣面目冷峻, 就像是蒼茫雪原中孤零零的一棵大樹,樹幹高大挺拔,枝條卻猙獰虯結。
她扯起被子蒙了頭,一雙明亮的眼在黑暗中撲閃又撲閃。
親事定下後,她哭了一夜,試圖打動父皇,眼淚是女人最有利的武器,以前只要她擠出幾顆豆子,父皇就有求必應,可這次,父皇不為所動。
三位皇兄帶隊送嫁,既是保護又是監視,她各個擊破,大皇兄理智,她曉之以理,二皇兄重情,她動之以情,三皇兄打小被她欺負,她又哭又鬧,可惜都不管用,三個人苦著臉,說辭都一樣:
“臨行前父皇囑咐過,誰放跑了你,誰就被剝奪繼承皇位資格。雲兒你就別再鬧騰了,符鬱是人中之龍,是卓爾不凡的男子,你不就想要嫁給這樣的男子嗎?”
大皇兄交給他一本冊子,說裡面寫的是符鬱的故事,讓她有空讀一讀。她一撕兩半扔在一旁,腳在上面跺兩下猶不解氣,扔在爐火中,看著火苗越燒越旺,沖三位皇兄翻著白眼嗤笑。
如今已拜堂成親了,再跑也來得及。三日後前往鳳儀館歸寧,待三位皇兄的隊伍離開,她就帶著心腹騎馬逃離這冰窟,從幽雲過境進入殷朝,到殷朝的上京找茂叔去。
對了,一定要帶上皇後的金寶,萬一被烏孫人抓住,就拿出來震懾他們,到了殷朝嘛,就提茂叔,提茂叔不行,就提榮叔,榮叔的赫赫威風,她曾親眼所見,提起他定會無往而不利。
打定主意合了雙眼,先美美睡一覺,逃離前要安心睡覺踏實用膳養足精神,才有力氣應對路上的各種麻煩。
半夢半醒中,門突然開了,帶進一陣冷風,隔著屏風都能感覺到寒意,聽到有人在小聲問候:“奴婢恭迎皇上陛下。”
符鬱面無表情微微頷首,擺手示意周圍的人退下。
他的腳步聲沉穩緩慢,一步一步向她走近。
雲陽心中一凜,徹底清醒過來,他怎麼來了?他要做什麼?
早就聽說他不近女色,篤定他不會進洞房,誰知他竟然來了。
她想著乳孃的教導,壓抑著心中的顫抖,緊閉了眼眸裝睡,心裡巴望著他能放過熟睡的她。
他來到床邊,掀開了棉被。
冷,她一動不動,緊閉著眼眸無聲抗議。
他的手伸到她衣襟處,手指一挑,衣帶應聲而開。
她問過乳孃,今夜的寢衣為何這樣奇怪,就是一塊布上繫了幾根帶子,乳孃說方便新郎行事。
他連挑幾下,她的身子裸裎在喜燭的紅光中,白皙勻稱細嫩。
雖冷得起慄,她依然強忍著一動不動,心裡叫囂著冷,冷死了,看到別人睡得正香,不是該趕快給蓋回被子,輕手輕腳離去嗎?
他卻站在床邊不動,目光掃過她的身子,眸色陡然變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