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幾日,若蘭又進宮去了。
琴書每次都跟著進宮,早已熟門熟路,若蘭在書房教麗貴太妃認字,她和鴛鴦在屋外廊下曬著太陽說些閑話,鴛鴦笑問道:“最近可有新鮮的?”
“有啊。”琴書壓低了聲音,“知道鎮國公嗎?”
“知道啊。”鴛鴦笑道,“他怎麼了?要成親了嗎?”
琴書搖頭:“多少勳貴千金惦記著呢,可就是不成親,丹鳳郡主又鬧出家又鬧上吊,鎮國公也不理她。我也琢磨呢,這鎮國公能看上怎樣的女子?前幾日我們在府中閑話,聽到一個天大的秘密,說鎮國公惦記上太後了,為了得到太後,正在密謀造反,在誰也不知道的地方養了幾十萬大軍,百草巷小朝廷那兒的幕僚,有大儒有風水先生有星相大師有相國之才,聽著都可怕,我沒敢對任何人說,只悄悄告訴你,你可別告訴旁人啊。”
“你放心,我爛在肚子裡。”鴛鴦拍著胸脯保證,遞給她幾個剝好的栗子,回頭喚一聲彩蓮。
一位小宮女疾步走了過來,腳步快而穩,臉色粉白細嫩,長眉大眼圓臉,一雙大眼睛蘊了秋波一般,含著笑脆生生說道:“鴛鴦姐姐有何吩咐?”
鴛鴦朝書房努努嘴巴,笑說道:“進屋瞧瞧茶水涼了沒有,涼了就換上,果子點心另換幾盤,再問問貴太妃可有吩咐。”
彩蓮說一聲好嘞,腳步輕盈走了進去。
“這小丫頭可真標緻。”琴書瞧著彩蓮背影,腰身細瘦骨肉均勻,不由贊嘆道。
鴛鴦也扭頭瞧著:“不只標緻,還機靈,是個難得的通透人兒。就連皇上也……”
鴛鴦緊抿了唇,瞧著琴書笑。
琴書也笑,壓低聲音道:“呀,那可不敢得罪,將來可是要為妃為嬪的。”
“我也只是那麼揣度,別看皇上人小,心思可不輕易外露,誰也說不準。”鴛鴦說著話,就聽門外一聲喊:“皇上駕到。”
唬得打一下嘴,忙忙站起身迎了出去,心裡想,說曹操曹操到,這會兒該在書房讀書才對,怎麼過來了?
皇帝大步走進,鴛鴦忙行禮下去,皇帝說一聲免,腳下未停,一邊往裡走一邊問道:“貴太妃在忙什麼?”
“秦夫人進宮來了,貴太妃正在寫字。”鴛鴦小跑步跟在身後,連忙回道。
皇上嗯了一聲:“我有話跟貴太妃說,讓秦夫人先回去,改日再來,我進東間等著。”
鴛鴦應一聲是,忙忙進了書房,對彩蓮說一聲去東間招呼皇上,然後細聲細氣對貴太妃道:“皇上來了。說是有話要說,讓秦夫人改日再來。”
貴太妃愣了愣:“這時候怎麼來了?”
說著話站起身,若蘭忙行禮告退,出來帶了琴書,由兩位中官延引,離了壽康宮。
貴太妃回寢殿換了件衣裳來到東間,一眼瞧見皇帝緊繃的臉,忙問道:“出了什麼事?”
皇帝扭頭看一眼小心侍奉在側的彩蓮,彩蓮忙行個禮退了出去,從外面將門關上,守在門口,鴛鴦過來沖她擺了擺手,壓低聲音道:“行了,我來守著。”
“出了什麼事?”麗貴太妃坐下,凝神看著皇帝。
“麗娘娘,我心裡有些話,憋了好些日子了,沒處說去。”皇帝悶聲說道。
“皇上說說,我聽一聽,可好?”麗貴太妃站起身,過去一手搭上他肩頭,慈愛說道。
小皇帝低低說起莊親王如何彈劾鎮國公,他如何與秦少師交談,然後撞見鎮國公滿臉含笑從東暖閣出來,他起了疑心,忍幾日終是忍不住,委婉問起太後,小皇帝聲音裡帶了些哭腔:
“我不該去問母後的,自從那日後,總覺得母後對我很冷淡,在生我的氣,我都不敢正眼看母後,也無心讀書。麗娘娘,母後怎樣才能原諒我?”
麗貴太妃壓下心中震驚,微笑說道:“我覺得,你母後沒有生氣,是你自己心虛罷了。你想想啊,此事若有,那是你母後不對,若無,她又何需生氣?”
“此事有還是無,我一個做兒子的,都不該那樣去問。”皇帝聲音平靜了些。
“你是不該問,不過你是你母後的兒子,做孃的怎麼會跟兒子計較?皇上放心,回頭我與太後說上一說,必讓你們母子和好如初。”麗貴太妃娓娓說道。
皇帝期冀看著她:“我就知道該找麗娘娘。”
麗貴太妃笑著給他講道理:“太後日理萬機的,幸虧有鎮國公一心輔佐,他們常在一處商討國事,難免會被別有用心的人捏造流言,皇上要相信太後,相信鎮國公,皇上過了年就十三,眼看是大人了,說話做事要三思而後行。”
“我知道了。”皇帝重重點頭。
“我讓小廚房做些好吃的,皇上留下用膳吧?”麗貴太妃笑道。
“不了。”皇帝站起身,“這些日子拉下許多功課,我還是讀書去。”
麗貴太妃笑著送出去,一回頭,鴛鴦正看著她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