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溫雅召秦渭講史,秦渭進來坐了,開口道:“我有話跟雅雅說。”
溫雅嗯了一聲,秦渭說道:“入仕後我野心漸熾,昨日岳丈提起憑著臉面,讓太後將太師和輔臣之位給我,我一時心動糊塗,便推著他進了宮,我應該勸著他, 不應該推波助瀾。”
“昨日方太師走後,我有些氣,想過要召你過來說你幾句, 再一想還是作罷,你有若蘭那樣的賢妻, 不用我說。”溫雅從薛明口中得知方若蘭昨日候在宣德門外,知道她會勸說秦渭。
秦渭沒說話, 溫雅又道:“若蘭知書達理,這樣難得的妻子,你可要珍惜。我與方太師有了一年之約,上書房就這樣維持著吧。”
“臣資歷尚淺,李少師為人持重端方, 讓他代管上書房最好不過。”秦渭起身拱手,“其實由鎮國公代管乃是最好,不過鎮國公太過忙碌, 不能常常進宮,且只是暫代太傅,鐘太傅年底丁憂期滿就會還任,是以臣舉薦李少師。”
溫雅滿意點頭:“李少師確實合適。”
“岳丈若是問起,我只拿話糊弄過去就是。”秦渭此話一出,溫雅輕松笑了起來,“如此甚好。”
秦渭也笑:“至於輔政大臣,岳丈不肯放下,太後也體恤他,臣以為,不妨增加一位,四位變成五位,既讓鎮國公入了中樞,也讓岳丈無話可說。”
“主意倒是不錯,只是四位輔政大臣變為五位的話,他們會給我扣一,心裡也會不舒服。”溫雅笑道。
本以為自己出了絕好的主意,沒想到竟會涉及遺詔,秦渭臉上微微發燙,看來自己朝堂經驗太過欠缺,確實如若蘭所說,急不得。
溫雅又道:“就先這樣維持著,鎮國公雖無職銜,我一樣加以重用,他也不在乎官職,只求做事盡心。”
聽著她言語中對榮恪的信任和依賴,秦渭心中極其不舒服,他咬牙心想,先放任他位高權重,然後再去抓他的錯處。
“今日便不講史了,這樣說說話也不錯,你退下吧。”溫雅笑看著他。
秦渭說一聲臣告退,退出垂拱殿,榮恪正與翟沖在石欄邊說話,瞧見他出來,遠遠拱了拱手,他也拱手為禮,施施然往值房而去。
榮恪回頭看向翟沖:“然後呢?”
“我從後牆跳進去,趴在後窗那兒喊她,我說我帶你逛鬼市去,她說早就逛膩了,不用你帶,我正想著接下來該說什麼,她從後窗跳出來,說我夜闖民宅,操著小匕首就刺,我怕傷著她,不敢還手,只能躲避,別提多狼狽了。”
榮恪哈哈笑了起來:“鬼市也不行的話,我可就沒招了,你還是問馮茂吧。再磨上兩個月,不行就讓太後賜婚,先進了洞房再說。”
“那可不行,我已經讓她在臨水宴上難堪了,不能再逼她。”翟沖認真說道。
“倒要看你能磨多久。”榮恪笑道。
“磨一輩子都行啊。”翟沖依然認真。
“翟爺,我就服你。”榮恪沖他作個揖,“翟爺可準許我進去瞧瞧太後?”
“走,我給你通稟。”翟沖大步在前,“昨日方太師進宮好一通胡攪蠻纏,我聽著都心煩,太後竟耐心哄著,你去陪太後說說話。”
榮恪進了東暖閣徑直向前,過去將她圈在懷中問道:“昨日方太師為難你了?”
“為難了。”她靠著他,對孫智周徐泰的打壓,我收放自如,可對方太師輕不得重不得,我覺得十分憋悶,疲憊失落。”
“雅雅就是雅雅,最後還是讓他笑著出了宣德門。昨日裡我去了一趟,與若蘭談了幾句,她很明白事理,有她在方太師身邊,方太師會慢慢想通的。”榮恪抱她緊了些,“今夜裡帶著你逛鬼市去吧?”
“你得空了?”溫雅抬頭看著他打趣,“聽說自從你列席輔臣會議後,府門前車輛人馬絡繹不絕,燕子巷空前熱鬧。”
榮恪嘆一口氣:“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如今算是體會到了。我呢尚無經驗,不知那個該見那個不該見,只能統統都見,累得上氣不接下氣,祖母和母親清淨慣了,這些日子來客不斷,夜半都有人登門,氣得直罵我,嫂子和長姐跟我說,招待客人的茶水飯菜開銷巨大,我們府裡快要入不敷出了。”
溫雅笑了起來:“那些人都空著手去的?就沒有孝敬?”
“有啊,都讓母親給退回去了。”榮恪無奈嘆一口氣,“長姐剛勸幾句,母親拿出鎮國公府家風,要讓她跪家廟去,我也不敢說話,這些日子只出不進,好生難受。”
“百草巷的宅子空著,你去那兒接待客人,省得擾了老夫人和夫人清淨。至於如何應付這些人,你不妨跟孫相取取經。”溫雅笑道。
“剛回京那會兒,門前冷落車馬稀,沒人認得鎮國公,還是那時候好一些。”榮恪低頭親親她臉,“今夜裡,去嗎?”
“去,夜市鬼市早市,都逛一遍。”溫雅窩在他懷中,“方太師突然病倒,上書房表面平靜,暗裡波濤洶湧,好幾個人盯著太師的位子,朝堂上好些大臣惦記著輔政大臣的缺,奏摺雪片一樣,還有許多上密摺的,說什麼的都有,真是煩不勝煩,我得散散心去。”
“雅雅定了主意?”榮恪問道。
“下次早朝就宣佈,李少師暫管上書房,你呢,暫時列席輔政大臣會議,以一年為考察之期,斷絕掉許多人的念想,換得一年清淨。”溫雅閉了眼眸,“還有一大堆奏摺等著,想來你也事務繁多,讓我靠一會兒,靠一會兒你再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