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頭與手心一般不冷不熱, 松一口氣站起身,就聽秦義在外面笑道:“翟統領這話說的,太後讓小的來門外守著,小的敢不來嗎?太後沒讓進去,小的敢進去嗎?翟統領想進去自己進去,別欺負小孩子。”
徑直走到門外,喚一聲秦義對他說道:“鎮國公一直在昏睡,你要小心侍奉,我會讓龔太醫留下, 等龔太醫說他能挪動了,再讓他回家。”
秦義恭恭敬敬說一聲是。
溫雅嗯了一聲,不看翟沖也沒理柳真, 挺直腰背昂首向前走去,回到別館上榻倚著迎枕閤眼假寐一會兒, 坐起身喚芳華道:“伺候梳洗。”
平日都是柳姑姑梳頭,今日叫我, 想來是生柳姑姑的氣了。芳華想著,招手讓候著的眾位宮女進來,囑咐她們小心侍奉,自己則輕手輕腳準備著給太後盤發。
梳洗過換了衣裳,問一聲衛國公呢?
翟沖在門外回稟:“一直在門房裡坐著, 說是一定要等到太後召見。”
徐泰悶頭坐在門房中,想起今日校場比武敗給了鎮國公,幾代人對鎮國公府又妒又恨又不服氣, 到了自己這一代,依然如此,只能寄希望於下一代,可想想自己的幾個兒子,一個個酒囊飯袋,好不容易褚兒爭氣,偏生又闖下大禍,今日之事若以軍法處置,褚兒的腦袋不保。
他想要拿自己的命去換褚兒的命,又不甘心就這樣去死,要不起兵造反?他一生作威作福榮華富貴,卻從沒有問鼎的野心,再說了,造反談何容易?自己雖手握禁軍,可內禁衛已經失控,各地督撫不容小覷,更有幽雲二州的虎狼之師。若是造反失敗,不只是自己和褚兒性命不保,到時候株連九族,殷朝再無衛國公一門。
又一琢磨,剛剛小太後去榮恪軍帳探病,很久才回來,聽說小太後常和榮恪私下裡密談,難道說她守寡快一年,有些耐不住寂寞?如果她真與榮恪有染,倒是可以做為把柄加以威脅。
可找把柄需要時間,再一想到褚兒八歲孩童,被禁軍押入密室,該是多麼驚慌害怕,困頓焦灼中站起身目露兇光,小太後和皇上今日都在軍營,內禁衛再強悍,不過三千之數,而禁軍則有十萬之眾,今日比武之後,雖有一些折服於榮恪,可聽自己號令的依然佔多數,不如挾天子以令諸侯。
怎麼挾持呢?在腦子裡部署盤算了幾步,突想到太後與皇上雖在軍營,可兒子還在人家手中,又悻悻然坐了下來,滿腦子是今日對陣的情形,衛國公府輸給了鎮國公府,自己這一代是不成了,只能寄希望於下一代,可兒子們不爭氣,就褚兒爭氣,想到褚兒,又開始哭,哭著哭著心想,怎麼又繞回來了?
幾經來回反複權衡利弊,想來想去還是向太後求情最為有用,可太後不肯召見,兩手抱頭嗚咽出聲,悽惶不已。
這時翟沖來了,說是太後有請,他跳了起來,若離弦的箭一樣沖了出去。
見到太後趴伏在地哀嚎,溫雅皺了眉頭:“要哭的話,就改日再說。”
徐泰忙抹一把臉抬頭看了過來,溫雅說一聲賜座。
徐泰不敢坐,畢恭畢敬站著,等著太後訓話。
“徐褚之事,衛國公覺得究竟是誰的錯?”溫雅問道。
“是臣的錯,臣管教無方。他纏著臣要來看校場比武,臣拗不過,就讓他藏在桌子底下,千叮嚀萬囑咐不讓他鬧出動靜,沒想到他竟然朝鎮國公放冷箭。”徐泰誠惶誠恐,“都是臣的錯,臣對他太過溺愛。”
“聽說徐褚天生神力又聰明伶俐,衛國公就不希望他成才嗎?”溫雅問他。
“就是希望他成才,才不捨得打不捨得罵,教訓的時候也是和風細雨,捨不得讓他傷心難過。”徐泰嘆一口氣。
太後嗯了一聲:“你可記得錢家生藥鋪的錢文生?”
徐泰愣了愣:“臣自然記得,他因牽連何五兒一案,被打了二十臀杖,發往巴州軍營去了。”
“那是五月裡的事,錢文生到了巴州軍營後,經過半年磨礪,跟以前判若兩人,又因他通些文墨,被一名參將相中,做了書辦,錢掌櫃收到他的信,備了厚禮去往鎮國公府,鎮國公沒要,讓他在藥鋪裡多備些熱粥。”溫雅看著徐泰。
徐泰眼皮紅腫目光呆滯,不明白太後為何提起錢文生。
溫雅一笑:“同樣的人,換了環境,再換人教養,也許就大不一樣。衛國公想不想讓徐褚去莊親王府,和那幾個王侯子弟一起讀書習武?”
“臣倒沒什麼,就是臣的夫人和莊親王王妃見面就吵架,煩不勝煩,再說莊親王府上西席也比不上臣府上的。”徐泰說道。
“上書房的三師和眾位少師傅,比衛國公府上西席如何?”溫雅笑問。
“那自然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徐泰忙道。
“皇上缺個伴讀。”溫雅看著他,“讓徐褚進上書房如何?”
徐泰愣了一下,溫雅又道,“衛國公若不願,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