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是太後的吩咐?還是柳姑姑的意思?”榮恪袖著手,沒接包袱。
柳真看著他皺了眉頭,聲音略略有些發沉:“太後每提起家人便牽掛憂心,可她是孤家寡人,無人能為她分憂,所以秋分那日淩晨,我才容忍了鎮國公的不恭。時過境遷,我只想提醒鎮國公,朝堂之上時時謹記臣子的身份。”
榮恪漫不經心唔了一聲,他盯著柳真,突然說道:“一直覺得溫總督的妾室關氏面善,這會兒瞧著柳姑姑,突然覺得她的眉目像是一個人……”
柳真的臉色一沉:“我不是鎮國公可以威脅的人。”
榮恪忙陪笑道:“是我不恭敬了,我只是覺得柳姑姑親切……”
柳真打斷他的話,眉目凜然:“我也不是鎮國公可以討好拉攏的人。”
以前只覺得柳真是太後身旁的一位姑姑,幹淨利索妥帖周全,那個月夜,也以為她因溫總督的禮物而心碎神傷,便疏於太後這邊的動靜,今日方知其心意,再看她神色嚴厲,目光中含著告誡,心中不由生了敬意,畢恭畢敬一揖到底:“多謝柳姑姑教誨,只是柳姑姑也說了,無人可為太後分憂,而我,願意護著太後。”
柳真語重心長說道:“鎮國公應當知道,太後身份不同,願意做到這一步的人很多,可你究竟能為太後做到怎樣的地步?”
榮恪默然,他只知道受太後吸引,喜愛她,為她著迷,不願她傷心落淚,不願她煩憂為難,願意保護她,可是柳真今日一席話,讓他費了思量,是的,她再好,她是高高在上的太後,而他,只是臣子,他能為她做到多少?
片刻沉默之後他懇切說道:“我沒有想過許多,也顧不了許多,我只知道眼下,我要護著她守著她。”
柳真沒說話,他又加了一句:“柳姑姑放心,我會不顧一切護著她守著她。”
柳真嗯了一聲,手中包袱又遞了過來。
榮恪無奈接了過來:“披風就罷了,那條帕子,太後若能留著……”
“不行。”柳真決然說道,“寶慈宮不能出現男人用的東西。”
榮恪眼巴巴看著柳真央求:“柳姑姑……”
柳真臉色更冷:“那隻燻球我就當不知道,太後及笄的玉牌,我就當是鎮國公真的丟了。”
榮恪耳朵一陣發燒,忙接過包袱說道:“多謝姑姑。”
柳真臉色和緩了些,微微頷首:“我六歲時被遺棄路旁,是溫大人看到我將我帶回了溫府,我在老夫人身邊長大,溫大人和我是兄妹之情,雅雅什麼都不知道,你勿要跟她胡說,讓她徒增煩憂。”
榮恪說一聲可是,柳真緊繃了臉:“我不是孩子,能處置好自己的事。”
榮恪忙道:“姑姑放心,我不會多一句嘴。”
柳真嗯了一聲:“回去吧。”
榮恪點頭稱是,匆匆移步。
越走越覺得步伐沉重,一直想著柳真那句話,太後身份不同,願意做到這一步的人很多,可你究竟能為她做到怎樣的地步?
是啊,願意不顧一切護著她守著她的人很多,比如翟沖。
想到翟沖用力甩一下頭,太後說要賞我個差事,這差事最好是宮裡的,若是能在垂拱殿再好不過。
可是宮裡有什麼差事呢?在翟沖手下做一名內禁衛?不甘心。或者設法把翟沖擠走?有元屹的遺言在,似乎不太可能。
回頭瞧一眼垂拱殿,突然想起馮茂,他在上書房做少傅,三師對他多有不滿,要不讓他將這少傅的差事讓給我?
又想起馮茂上次在別院中提過,讓他向太後求一個宮裡的差事,還真是不謀而合。
於是撥轉馬頭往公主府而來,走到半道,扭頭對秦義說道:“回去把大雙小雙帶來。”
馮茂午睡起來瞧著延平,只覺豔若桃花,親自動手為她梳妝,小心翼翼梳著那一頭濃密的烏發,一邊跟她軟語說話,說著說著提到了翟沖,帶著些怨氣說道:“你那日給他擦汗,我可瞧見了。”
“哪裡給他擦汗了?”延平笑道,“就是看他大太陽底下戴著盔甲,給他遞了一塊帕子。”
“女人的香帕,能隨意給男人遞嗎?”馮茂怨氣中帶了酸意。
“他哪裡就是男人了,我不過當他是弟弟看。”延平笑道。
“我呢?我在你心中是不是也是弟弟?”馮茂氣呼呼的。
“你怎麼會是弟弟?”延平回頭撫上他臉。
馮茂臉一扭哼了一聲:“不是弟弟,那就是面首,反正我就是你養的小白臉,你心裡沒當我是你夫君。”
說著話扔下梳子轉身向外,延平忙隨意挽了個髻往外追。
一直追到府門外,就看到馮茂呆頭鵝一般站在門口,越過他肩頭向外瞧去,就見一雙俏丫頭鵝黃柳綠鮮嫩嫩水靈靈站在一輛馬車外,沖著她明媚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