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延平就進宮來了。
見了溫雅忙說道:“昨夜裡馮茂找到白衣庵去了,我們連夜回來的,這孩子,怎麼突然想起來問這個?”
溫雅打發人叫了皇帝過來,延平忙過去一把摟在懷裡,小皇帝掙脫開了,延平手搭在他肩頭笑道:“皇帝知道問起自己的生母,可見是長大了,姑母聽說後心裡很欣慰。”
說著話給溫雅使個眼色,小皇帝一頭紮進她懷裡哇一聲哭了:“都說我不懂事,說我胡鬧,我怕母後不高興,可是我忍不住想問。”
“想問就問,你母後沒有不高興,只是她進宮時間短,好些事不知道,沒看到嗎?放下手頭政務,進後宮挨個給你問,又命我盡快進宮,不巧的是,姑母昨日到白衣庵去了,白衣庵皇帝也去過,記得嗎?”延平拉他坐下,摟著他笑問。
皇帝止住哭聲,點了點頭。
“白衣庵有位太妃,賢太妃,如今該叫祖太妃了,待你特別慈愛,可記得嗎?”延平問道。
皇帝嗯了一聲:“記得,父皇說皇祖母去世後,延平姑姑養在賢太妃宮中,賢太妃對父皇也很慈愛,父皇說心裡當賢太妃是親娘。父皇說要對賢太妃好,我要封賢太妃做太皇太妃。”
“祖太妃不在乎那些,她說了,只要皇帝吃得香睡得香長得高長得壯,好好讀書習武,她就高興。”延平對溫雅道,“雅雅沒聽說過賢太妃吧,我父皇駕崩後,她就自請搬到了白衣庵帶發修行,她聽說雅雅做了太後,十分好奇,說是有緣的話,倒想一見。”
溫雅點頭說好,又笑著指指皇帝:“沒說到正題,眼巴巴等著呢。”
延平哦了一聲,笑對皇帝說道:“姑母年紀大了,有些囉嗦,這就說到正題,皇帝的生母是賢太妃身邊一位宮女,叫做彩屏,原來是服侍先皇後的大宮女,先皇後被囚禁後,她去了賢太妃身邊,你父皇每次去看賢太妃,會在白衣庵住幾日,常常是彩屏侍奉,彩屏生得好看,性情也柔順,後來就有了你,你父皇本要帶她回宮,可她懼怕皇後,不願意,就留在白衣庵,生你的時候難産去世了,你父皇把你抱回了宮中。白衣庵中供奉著你生母的牌位,是你父皇親手所立。”
“為何沒有追封?”小皇帝問道。
“彩屏是個孤女,性情淡然無爭,她不願意受封,她只求你父皇挑選賢德的妃子教養你。”延平兩手握住他肩,“你父皇覺得愧對她,不願提起。”
小皇帝點了點頭,起身走到溫雅面前,低頭說道:“母後,是兒子錯了。”
“問問自己的娘有什麼錯,母後也為你著急,可母後知道的太少。”溫雅摟他在身側,“過些日子,你去趟白衣庵祭奠你生母,再向祖太妃問問她的事,生辰啊喜好啊,要是能有畫像就更好了。可好嗎?”
小皇帝說好,靠在她懷中吃些點心果子,喝幾口茶說道:“母後,我讀書去了。”
“去吧。”溫雅打發柳真陪著,又囑咐道,“讓崇福他們小心伺候。”
看著小皇帝蹦蹦跳跳走了,這才放下心。松一口氣看向延平。延平搖著頭笑:“皇帝太機靈,只怕以後會惹出各種麻煩,雅雅你多費心吧。”
“只靠我怕是不成,你也做我的左膀右臂才行。”溫雅微笑看著延平,粉面桃腮無憂無慮,只要她如今過得好,翟臨的事就讓他過去。
可沒想到延平會主動提起:“我進來的時候瞧見翟沖了,他竟然跟我行禮,嚇了我一跳,我問他為什麼,他說經過太後規勸,他想明白了,日後要在心裡當我做嫂子看待。是不是呂太昌進宮說了什麼?”
溫雅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延平垂了眼眸,睫毛顫顫得發抖,雙手緊緊交握在一起,好半天才說道:“是我逼著國舅家的二公子逃婚的,他是皇後的侄子中最出息的一個,被當做未來的皇帝養大,我派人殺了他,然後告訴了太後,太後氣得一病不起,太後死後三年,哥哥滅了後黨,可我不想放過皇後,我每天都去坤寧宮折磨她,她再也沒法高高在上,她像瘋婦一樣跳腳罵人,可她不肯承認設計陷害翟臨,她一日不認我就一日不放過她,哥哥勸過我,我聽不進去,就那樣煎熬了四年,那年昕兒兩歲,能自己跑動了,有一天午覺的時候,自己爬下床跑了出去。侍奉的乳孃睡著了,宮女中官黃門困頓中沒有留意,他竟然跑進了坤寧宮,眾人找過去的時候,皇後正抱著昕兒沖著我們冷笑,我放出一隻貓,她才鬆手。我後怕不已,跑到翟臨的墓地裡放聲大哭,我哭了一夜。然後下定了決心。”
延平的眼淚落了下來:“回宮後我到坤寧宮摁住皇後,捏著她下巴逼她嚥下一團貓毛,然後放開她看著她,她的臉開始泛紅,她嘶叫著狠命抓撓自己,她的衣裳都撕爛了,從頭到腳都是紅疹,她打著滾狠命掐著自己的脖子,她死得悽慘難堪可怖,可我覺得很痛快,坐在那兒看著她,一直看著,後來哥哥進來了,他讓人傳令下去,說皇後上吊自盡了,然後讓人送我到白衣庵靜養,我在白衣庵住了三年才回宮,回宮後不久見到了馮茂。”
“也許,我不能有孕,是因為我的惡毒和醜態,還有我的罪孽。”延平捂著臉痛哭失聲。
溫雅震驚不已,延平做的這些事,先帝都知道吧?而馮茂,又知道多少?
她壓下心中震驚,寬慰延平道:“你放心,有馮茂陪著你身邊,又有呂太昌為你調理,會有身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