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見落花三月子規啼,陳沐也沒見過什麼杜鵑鳥兒,更沒聽過那種啼血的鳴叫。
彼時可算是遲日江山麗,春風花草香,泥融飛燕子,沙暖睡鴛鴦。
晨光灑落,如同春被覆在陳沐的身上,他緩緩睜開雙眸,卻見得林晟正俯視著他,眼中也充滿了疼惜。
陳沐也沒想到自己竟是趴在林晟腿上睡了一晚,更沒想到,林晟竟是一夜未眠,就這麼看著他。
他趕忙站了起來,林晟卻露出慘笑來,陳沐心中也是難受。
若換做正常人,被枕著睡了一夜,雙腿必是麻痺痠痛,然而林晟卻半點感覺都沒有,他的雙腿已然徹底廢掉,這才是更可悲的事情。
生怕林晟低落,陳沐也是故作不知。
“契爺……我已經看懂那賬本了,今日想去找四佬談談……”
林晟看著陳沐許久,卻是搖了搖頭:“莫要……心緒不寧的情況下……不可輕下決策,這……是大忌。”
經過了這一個多月的調理,林晟的口舌也靈活了不少,說話也不再那般含糊了,但到底還是有些吃力。
陳沐也知道,自己昨夜是出於洩憤,因為他實在不明白,宋真媛為何一定要選擇自盡這條路。
失去親人的那種悲傷,確實讓人痛不欲生,若不是大仇未報,或許陳沐也早已追隨家人而去了。
但眼下他還有事情需要做,又豈能輕生?
他反覆用同樣的理由來勸說宋真媛,就是為了博得她的共鳴,因為陳沐也是受害者,是完全可以體會她心中苦痛的。
然而到了最後,宋真媛還是這麼走了,這讓陳沐感到非常的挫敗,也感到非常的氣惱。
但睡了這一夜,他也冷靜了下來。
眼下這個決策,可不是因為洩憤才做出來的,確實是耽擱了太久。
林晟已經暴露了自己殘廢的事實,這一個月,已經足夠殷梨章和李三江奪取龍記的權柄,若再拖下去,他就更加無望爭奪。
宋真媛一死,他也就不再奢求能夠得到宋政準的幫助,再不盡快發力,怕是要晚了。
“契爺,我很冷靜,這個事再不能拖了。”
林晟看著陳沐,終於還是點頭了。
“好,去錢莊。”
陳沐用力點了點頭,便走出去,先洗了個冷水澡,換了身乾爽衣物,挽了個道髻,將人手全都召集起來,這才接了林晟,往鴻隆祥錢莊去了。
此時乃是白日,外頭風聲正緊,孫幼麟也是照著林晟的叮囑,沿途刺探,避開了巡捕,才悄摸摸來到了錢莊。
錢莊眼下正在做生意,人多眼雜,眾人從後門進去,順利見著了錢莊掌櫃四佬。
“二少,一個月不見,看來你是看懂那賬簿了?”四佬的語氣之中帶著些許嘲諷,想來並沒有相信陳沐。
他們這個行當可不比其他,除了能讀會寫之外,算術是必須要好的,而且條理要清楚,腦子眼力都要夠好使。
陳沐這麼個徹頭徹尾的門外漢,漫說給他一個月,便給他半年,能入門已經算是不錯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