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枚一行人剛在堂屋坐下,兩個姨娘、唐芳和唐妍便急匆匆走來,向張氏行禮後,目光就往唐枚看過去。和離在這年代並不多見,在注重名聲的大家族裡更是少見,可她們在唐枚的臉上並沒有看見什麼異常之色。
張氏作為當家主母,自是要交代這件事,“二小姐從現在開始就住在家裡了。”
看來此事已成定局,邵姨娘惋惜道:“上回見到二姑爺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哎,也罷,二小姐年輕漂亮,再找個好人家定是不成問題的。”
唐枚眉梢微微一挑,她能不能嫁,還用不著邵姨娘操心。
唐妍忙開口道:“二姊定是乏了,母親,不知可有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
“仍是住在原先的地方,平時常打掃,倒也不費功夫,你們不如陪你二姊說說話。”張氏生怕唐枚苦悶,便叫她們姊妹三個聚一聚。
唐芳早就想與唐枚講話了,忙拉了她就走。
見沒事了,兩個姨娘從屋裡出來,轉到角門的時候,邵姨娘道:“以為二小姐變好了,誰料這般不孝,說和離就和離,讓人沒個準備,我看太太都嚇一跳。”
陳姨娘稍作思量,才道:“誰曉得內情為何,我看,必是白家對不住二小姐。”
“二小姐教了宏兒練字就把你收買了,你真是好說話。”邵姨娘斜睨她一眼,“二小姐以前如何對待你我,我可還記得清清楚楚。她這次回來,你最好小心些,有些人蜜裡包著毒藥,宏兒年紀可還小,二小姐最疼的不是老爺,也不是任何人,而是太太!”
陳姨娘想起唐枚溫和的笑容,並不太信邵姨娘的話。
“你別聽不進去,太太身子不好的時候叫你幫著打理內宅,如今二小姐回來了,你我不過是地裡的爛泥,你看太太還會不會想到你?”邵姨娘哼了一聲,翹起手指看著剛剛塗上的蔻丹,“我這種沒有兒子的,只能好好照看著老爺,不若你,至少宏兒還是有前途的。”
她見陳姨娘仍是不為所動,咯咯笑了兩聲,“宏兒自會吟詩哄得老爺喜歡,你就沒有見過他幾回了吧?可惜你這幾年的辛勞,待宏兒長大了,不知還記不記得你的好。”
看邵姨娘扭著身子走了,陳姨娘心不由得一沉。
丫鬟竹桃湊上前來,“邵姨娘往常話說得不中聽,可這回倒是有些道理,姨娘不也想著少爺嗎,這都幾日沒見著了,不如找個機會問問太太。”
“胡說,她的話也能聽?太太為人寬厚,宏兒由她親自教導再好不過,這種話你休同旁人提!”
陳姨娘長得可愛,嚴厲起來竹桃並不害怕,她是真為陳姨娘叫屈。太太前些年都是讓陳姨娘自個兒帶少爺的,如今少爺聰明又乖巧還會念書,陳姨娘功不可沒,太太卻要少爺住到上房附近的院子,陳姨娘要見一面都不容易。
陳姨娘雖然訓了竹桃一頓,可也滿懷心事。她著實想念兒子,以往朝夕相伴早成習慣,現在真有些適應不了,可要她去同太太說又不可能。
天色漸漸暗下來,嫁妝陸續抬進院子,張氏騰空了幾間庫房來放這些東西。
唐士寧已經從被白家氣得噴火的情緒裡走了出來,反倒有些後悔,負手站在庫房前,責怪起張氏來,“白家欺辱女兒你怎麼不曉得?我若早些知道也不會鬧到現在這個地步,唉,女兒白嫁人一回,以後哪戶好人家還會要她?白白養了這些年,最後倒被人看笑話!”
張氏聽唐士寧說自己的寶貝女兒,心裡也來氣,“妾身也覺得突然,只這事是老爺親自去處理的,原可以拖延幾日,怎會當天就寫了放妻書?枚兒長到那麼大,妾身付出多少精力,難道願意看她和離嗎?老爺口口聲聲說妾身知曉的晚了,可老爺前些日子時常去打攪白家,白家把氣發在女兒身上,老爺難道就沒有想到?”說到最後,已是哽咽。
唐士寧難得見她咄咄逼人,說的句句話都反駁不了,頓時氣得拂袖就走。
秦嬤嬤忙安慰張氏,“老爺也是心疼二小姐,怕她將來日子難過,又不曉得怎麼辦,這才怪起太太來。”
“我豈會不知他的脾氣,但凡覺得自己做錯了就挑別人的刺兒。”張氏搖搖頭,嘆一聲,“其實誰又不擔憂呢?大好年華卻做了和離的婦人,我真是怕……”
“太太,有道是兒孫自有兒孫福,太太已經盡力了,其他也只有看天意,不過老奴瞧著二小姐倒是看得開,有這樣胸襟,以後未必不好。”
張氏心裡才舒服些。
劉嬤嬤這時過來道:“我們這一走,宋娘子也待不住了,想來咱們府上,問太太可願意聘用?”宋娘子是大廚,並不是簽了賣身契的下人。
張氏問道:“那宋娘子人怎麼樣?”
“人是可靠的,手藝二小姐也很喜歡。”劉嬤嬤有點疑惑,“不知白家怎肯放人,應是要到月底才會結算呢。”
張氏卻笑了,“既然一心追隨,枚兒又喜歡,那就請了吧,正好小廚房一時也找不到廚子,倒是省了番功夫。”又叫住劉嬤嬤,“比原先的工錢抬高些,難得她有這個心。”
劉嬤嬤應聲,笑著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