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
六娘子道,“我聽聞蜀地的水果特別的甜,想來也是因為日照長了,所以就變得格外的好吃。”
祁王妃轉頭看了一眼六娘子,淺淺的笑意深入了眼底,“沒想到陸妹妹還是個百事通。”
六娘子忙搖頭道,“以前在家的時候總是愛看閑書,卻天天被外祖父耳提面命呢。”
“趙大人是吧?”祁王妃微微的想了想問道。
“王妃好記性。”六娘子隨著祁王妃的步子下了臺階,走到了園子裡。
日光正好,暖意融融,照得迎風的花朵似翩翩起舞一般搖曳生姿,美不勝收。六娘子看得有些出神,卻忽聞祁王妃問道,“煜寧侯的妹妹可定了親?”
六娘子一愣,不假思索道,“都還沒有。”
“那不如我親自出馬給犬子做個媒人,討陸妹妹一句話?”祁王妃頓了步子,站在花叢邊,舒展開的神情讓她此刻看上去眉目如畫、儀態萬方。不過畢竟蜀地水土不似宣城這般養人,在那兒待了幾年的祁王妃總覺得少了一絲嬌豔,略被曬黑的肌膚上已經能看出不少細細的皺紋了。
但唏噓之餘,六娘子此刻卻是吃驚不小,迎著祁王妃那直白的問題,她突然一句話噎在嗓子眼兒,半晌才幹笑著道,“王妃……這畢竟是妹妹們的終身大事,我一個嫂嫂,也未必能做主。”
祁王妃看了她一眼,不知為何,心裡竟生出了一絲羨慕。
想那會兒,她也是正值豆蔻年華的時候嫁給祁王的,那時整個家族都以她為榮,祁王政途坦蕩,光明磊磊,雖沒有太子那般出身顯赫,可卻很得先帝爺的賞識。她當時就想,這輩子,她終究可以揚眉吐氣一番,讓族裡的人仰仗著她的鼻息過日子了。
可一朝政變,滿盤皆輸。皇上登基後鐵腕政策毫不手軟,說一不二的把幾個參與或者有心參與的皇子都一一置辦了。她那時自然就跟著祁王留在了蜀地,想著宣城皇宮裡的腥風血雨,她不斷的安慰自己,苦一點也好,不管如何,都是留住了性命的。
但這次回來,她的心態變了。
皇上的心思分明不一樣了,王爺和皇上鬧著別扭,但是她這個局外人卻看得清楚明白。她不要下半輩子還在那個磨人的地方呆到老死,她也不要自己的孩子空頂著一個聽著很是尊貴的頭銜,卻一輩子都遠離著皇權。
王爺現在只是在氣頭上,但她不是,她必須要現在就開始籌謀,替自己籌謀,替孩子們籌謀,只要能留在宣城,她就要想盡一切法子再振祁王府!
第二卷 喜燭盈盈,鳳冠霞帔淺相識 第一百二十六章 滿庭芳賞春小宴下)
六娘子自然是不知道祁王妃心裡頭的想法的,可是被祁王妃這樣問,她卻也不能立刻點頭答應下來。雖她最開始帶湘娘和蓉娘來的目的就在此,但是當這事兒真的直接來的時候,六娘子卻有些招架不住了。
而祁王妃也看出了她的為難,便是輕笑道,“妹妹別嫌我唐突,不過真是瞧著兩個姑娘水靈嬌柔的討人歡喜,這才起了心思。按著說,咱們兩家若是真能成事兒,也不算委屈侯爺的妹妹,犬子今年剛滿十八,不瞞妹妹,我這個當母親的也是操心勞碌的,便就是不準備讓他好好的一個孩子再留在蜀地那樣的地方了。”
祁王妃動之以情,這番話說出口,也算得上是掏心掏肺了。六娘子聽了不免有些動容道,“王妃的意思小六明白,不如這事兒容小六回去同侯爺還有母親商量商量?”六娘子有些拿捏不好自己應該在祁王妃面前用的措辭,猶豫了一會兒便自稱了一聲“小六”。
祁王妃果然有些好奇了,笑著問道,“你在孃家排行第六?”
六娘子點點頭,兩人便又聊了一會兒天,方才有丫鬟來傳,“王妃,夫人,煩請移步雲月廳……”
剛入了雲月廳,六娘子就聽到小周氏打趣著道,“我剛繞去了姐姐內堂的多寶閣架子前轉了轉,這才知道原先韓姐姐和我說的,蔣姐姐家一點也不藏富,光那幾個銅琺琅嵌青玉擺件和那一個萬壽長春白石盆景,就讓人看了眼紅呢。”
“又不是多嬌貴的東西。”忠毅侯夫人睨了小周氏一眼笑罵道,“妹妹家沒有麼?妹妹屋子裡那個如意千嬌玉枕,聽說還是前南朝皇妃禦用的呢,便是萬兩銀子都拿不來的。”
六娘子還未落座,便聽的額間細汗直冒。原來不只現代,便是連古代的女人聚會,都是愛這樣赤裸裸的炫富的。什麼萬壽長春白石盆景,什麼如意千嬌玉枕……那都是動則千萬兩的貴重物件。
回想起剛歸整侯府的那會兒,有幾日崔媽媽和秦媽媽就日日在她的暖香塢搗鼓擺設,掛的是聯三聚五羊角宮燈,牆上落的是一幅觀音踏雲圖,案頭中間擺的是掐絲琺琅三足鑲金邊香爐,左邊是足一尺高的紫檀木座羊脂玉佛手,右邊是一個定窯天青藍釉面的瓷梅瓶。六娘子當時見了就覺得是不是有些太過奢華了,卻還被崔媽媽笑了好一陣子。眼下這一和忠毅侯府相比,六娘子覺得到底是自己眼界過淺了。
晃神間,在座的幾個人已經把視線集在了六娘子和祁王妃的身上。
有眼尖的丫鬟已經給兩人帶了路,又一次服侍她們落了座位,忠毅侯夫人這才笑問道,“王妃和陸妹妹倒是一見如故的,咱們聊著聊著一轉身,卻不見您和陸妹妹了。”
“這兒也就我和煜寧侯夫人是初來乍到的,保不齊咱們兩個怯場出去轉轉。”一轉方才有些憂愁無奈的姿態,此刻的祁王妃正是儀態翩翩,笑語嫣然,渾身上下端足了皇家的風範。
六娘子一愣,沒想到祁王妃換臉換的這麼快,卻隱隱又覺是在情理之中的,便聰明的但笑不語,將此事翻了篇兒。
誰知酒過三巡,一桌子的女眷七七八八聊了個相熟,奉國將軍夫人陳氏便借機湊到了六娘子的身旁,和她擠在了一張椅子上,親暱的拉著她的手問道,“妹妹,湘娘可定了人家?”
六娘子一怔,下意識的就去看正在和榮國公夫人閑聊的祁王妃,卻不知應該點頭好還是應該搖頭好。
而陳氏顯然也是做媒老手了,見狀便笑著道,“喲,妹妹別緊張,我呢不過隨便問問,犬子今年十七了還未說親,也怪我之前拗不過他,他雖有世襲之位,可也總說子承父業未必有出息。老爺順著他,這一耽擱兩耽擱的就耽誤了下來。說起來侯爺還帶過犬子半年呢,回頭妹妹回去同侯爺說說,侯爺當時對他很是滿意呢。”
“陸妹妹今兒帶湘娘來可是帶對了,陳姐姐眼界多高的一個人啊,到沒想到今兒親自和妹妹開這口了,連中間的媒人錢都省了呢。”一旁的江寧伯夫人聽到了兩人的對話,笑著湊了上來,一句話就說的陳氏黑了半邊臉。
在大周,兩戶人家說媒那是有講究的,像今日的祁王妃還有奉國將軍夫人這樣直接的和六娘子開口那統統不算合規矩的。真正認真的說親,有意的男方是要鄭重的去找一個有身份的保山或者媒人上門去介紹家裡情況和婉述自己要求的目標的。那之後,若是女方父母同意了,可由男方到女方家或女方到男方家去相親,但必須是父母代勞的。若是彼此對對方的條件家室都比較滿意的話,則會互贈訂婚信物,喝過了茶,那這門婚事才算是答應下來的。
而像祁王妃和奉國將軍夫人這樣貿然直言的,則顯得非常的草率,並不是高門大戶人家說親的做派。因此一旁的江寧伯夫人這樣一說,陳氏的臉面自然掛不住了。
六娘子見狀,笑著道,“陳姐姐如今看湘娘,就好似我第一次見到她一樣,只覺這麼通透可愛的一個姑娘家,性子好脾氣好,若是我身旁有適齡的兄弟,我也想跑上去和母親說說媒呢。”這話雖轉圜的有些生硬,但到底給了陳氏一個臺階下,一旁的江寧伯夫人聽了不免訕訕然的笑了笑,然後自知沒趣的縮回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