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邪還想開口說什麼,張淩煙擺了擺手示意沒事兒,他最後嘆了口氣,便去整理拓片了。
張淩煙面色有些慘白,額角汗珠密聚,她咳得肺部生疼,喉嚨幹澀劇痛,當她終於抑住咳嗽,這才把手慢慢放了下來。
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只覺得口中腥甜,喉中一直往上湧著一股腥氣,她極力的嚥了下去,突然察覺手掌心一片潮濕,翻過來一看,一灘鮮血。
張淩煙心下一沉,指甲掐進肉中也未覺得痛。
她的雙手一直顫抖著,但只能用力咬著唇瓣來緩解心頭的雜念,嘴唇早已是青白一片。張淩煙已經很久沒有這種心慌到害怕的感覺了。
即使是早有預料,但真的到了這麼一天,她還是有些不知所措的。
因為她有特殊血液的緣由,從小時候長在張家的時候,她便在訓練裡接受毒物實驗,隨著年齡的增長,毒素在她的身體裡越積越多。
在多次下墓中她一次又一次的吸入屍氣,本身就對她的極陰的體質造成了傷害,而後在張家古樓裡強堿蒸汽將她的整套呼吸系統都破壞得相當嚴重,其實也在摧毀著她的免疫系統。
最致命的是,她在生孩子的時候大出血,為了救她的命,輸了許多的血,相當於將她身體裡將近三分之一的血給更換了,原本能抵禦毒素的血液被稀釋。
當所有積攢下來的毒素同一時間反噬的時候,她就離死期不遠了。
所以她刻意不去親近孩子。
她害怕自己真有那麼一天,自己會捨不得。
就在她以為自己已經將死亡看淡的時候,她的腦海裡如同卡帶一般反複回放著這一句話:我是張淩煙啊。手心那灘鮮紅色狠狠地刺痛了她的眼睛。
從前的她不願意死,是為了尋找張起靈,現在她找到了,卻是有了新的盼頭,只要十年,等他十年,他就會回來的。
人從來都不會滿足,張淩煙也不例外。
她自嘲的笑了笑,聲音不大,卻滿含悲涼。
原來張淩煙,也有了怕死的時候。
但她好像,已經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自己咳血的事兒張淩煙一直沒有告訴過吳邪,她知道吳邪已經幫自己很多了,而且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的很,就算是知曉了,他也是除了煩神別無他法。
索性也就不說了吧。
張淩煙努力掩飾著近日以來自己的睏倦,但實在是架不住身體如同被抽空一般的乏力,咳血的次數愈來愈多,量也在逐漸的加大,總是昏昏沉沉。
這天吳邪剛進到店鋪的裡屋,就聽到張淩煙又斷斷續續的咳嗽起來,吳邪起身去倒水,一邊動作著一邊說道:“外面柳絮太重,你把窗戶關緊些,老是這麼咳下去對嗓子也不好。”
吳邪背對著張淩煙,聽到咳嗽聲戛然而止,卻遲遲沒有聽到她的回答。
吳邪端著水杯一轉身,被眼前的情景嚇得魂飛魄散,張淩煙的手上全是血,嘴角還止不住的有血液繼續流出來。
他一個健步沖上去,扶住了搖搖欲墜的張淩煙,“你這是怎麼了!”此時的張淩煙早已沒有了說話的力氣,只感覺眼皮子越來越沉,最後昏了過去。
當張淩煙悠悠轉醒後,發現自己已經在醫院裡了,見吳邪正坐在床邊的椅子上,便撐著想自己坐起來,吳邪趕忙起身將她扶起來,還貼心的在她背後墊了一個枕頭,一切都調整好才重新坐了下來。
“你咳血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吧?”吳邪問道。
張淩煙點了點頭。
“為什麼不跟我說呢?”吳邪有些不明白。
張淩煙虛弱的一笑,聲音縹緲虛無,“真的不想再麻煩你了,而且我的身體情況,我最清楚不過了。”
吳邪的眼眶有些泛紅,但他還是裝作沒事兒一般,“太不夠朋友了吧,身體不舒服就要說,什麼麻不麻煩的,也好過這樣嚇我一跳吧。你也別在這胡思亂想,這點小病休息個幾天就好了。”
這是頭一次吳邪用到朋友這個詞兒去稱呼張淩煙。
吳邪並不擅長說謊,而張淩煙又是怎樣的人,察言觀色到極致,望著吳邪面上的表情,張淩煙只是微笑著並未說什麼。
吳邪被張淩煙盯得有些慌張,刻意的避開她的目光,快速說道:“我去幫你買些吃的回來。”說完就立刻起身快步往門外走去,也不等張淩煙做出什麼反應來。
張淩煙逐漸鬆懈下來,頹然的靠在枕頭上安靜的望著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