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起靈當然沒有理會解雨臣,甚至看都沒看他一眼,好在這房間裡的人都有各自的心思,根本沒人注意到他冷不丁冒出的這句話,
解雨臣也不覺得尷尬,在霍老太叫他的時候,他一臉輕快的走上前去,在秀秀拼湊好的樣式雷的圖紙面前站定,便開始逐一的解說。
吳邪越聽眉頭皺得越緊,再開口問了幾個問題之後,便一口回絕瞭解雨臣和霍老太邀請他們的提議,場面陷入了僵局。
解雨臣有些為難,先是看了看張淩煙,吳邪的拒絕是在張淩煙的意料之中,幾個月前的吳邪就是個小古董鋪子的老闆,日子過得逍遙自在,莫名其妙被牽扯進這些個詭異至極的事情裡,換誰下意識的也是想保全一條性命的。
所以在性命面前,再多的錢財都是虛無縹緲的。
因此,張淩煙設定的突破口並不在吳邪的身上。
她對著解雨臣眨了眨眼睛,又將他的目光引向霍老太,在與霍老太交換過眼神之後,張淩煙收回了目光。
“你不去,只代表你一個人的想法,你們呢?”霍老太看向站在吳邪旁邊的張起靈。
他們要想動得了四姑娘山和張家古樓裡的東西,缺不得張起靈。在張淩煙的心裡,吳邪同張起靈一樣重要,他們充當著不同的角色;但在霍老太的心裡,她只要張起靈,吳邪可有可無,畢竟試到現在,也就是個什麼都不精的普通人罷了。
最後打破僵局的,竟然是張起靈。
誰都沒想他會率先開口,而且說出來的話也讓人驚訝,他說的是,“我去。”
霍老太欣喜極了,氣勢也更高了些,對著吳邪說道:“好了,一個去了。”
張淩煙能從吳邪那漲紅的臉色中看出他的鬱悶和不舒服,張起靈在這個三人的組合裡從來都不是拿主意的人,更加不是主導者,但這一次,他脫離了吳邪的意志,做了自己的決定。
總是吳邪覺出了被背叛的意味,也絲毫沒有反駁張起靈的資格,本來張起靈就是自顧自的做事情,但這種事情脫離他掌控的局面還是令他很是不爽。
張淩煙無聲的笑了笑。
這才是張起靈啊,只聽從自己的張起靈。
最後局面已定,王胖子和吳邪也依次順了霍老太的意,就在談到人員分配的時候,張淩煙才從一直以來被無視的狀態裡脫離出來。
前往四川的隊伍由吳邪和解雨臣領隊,前往巴乃的隊伍則有霍老太,王胖子,張起靈和張淩煙組成。
在提及到張淩煙的名字的時候,她往前站了兩步,對屋子裡的人清冷的點了點頭。
王胖子跟吳邪悄悄地咬了下耳朵:“沒想到這張淩煙要親自去啊,那樓裡得有什麼樣的東西和機關,才能請得動她。”
張淩煙耳力極好,往那邊瞥了瞥,正好對上王胖子游弋過來的目光,她眯了眯眸子,王胖子本來一開一合的嘴巴就像突然被拉上拉鏈了一般,閉得很是緊。
霍老太又交代了兩句,便準備離開了。
張淩煙剛轉過身,便被一個人拉住了胳膊。那微涼的手指尖溫度告訴張淩煙,來人不是解雨臣。她抑制住想要伸手擒拿的沖動,側過臉一看,自己也愣住了。
是張起靈。
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沒人知道張起靈是什麼時候到張淩煙的身邊的,王胖子用手攏在嘴邊,做了一個喇叭狀,小聲的喚著張起靈,“小哥,你幹啥呢,趕緊回來啊,有話好好說。”
張起靈紋絲不動,就是睜著一雙清冷的眼睛盯著張淩煙看,好像這樣仔細看著能從她臉上看出什麼花似的。
張淩煙有些恍惚,好像又回到了好久好久以前的那一次,他們也是這樣對視。
“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張起靈問出了這樣一個問題。
一瞬間,喧囂不再,凡事化為烏有,所有的回憶都湧上心頭。
張淩煙睜大了眼睛,緩慢且輕柔的眨了眨眼睛,在心髒的狂跳中,她不敢使勁兒眨眼睛,深怕這等細微的動作都會敲碎現在的場景。
太過虛幻了,以至於她已經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幻境了,就像是漂泊的人回到了故鄉,就像是經歷風浪的人找到了船舶,就像是迷途的人看到了燈塔。
是在黑暗無望太久的時光裡看到的第一縷微弱的光芒,迫不及待的想要握住,但又極害怕自己親手弄碎了希望。
她等這句話,等了太久了。
從多年前在茶樓外的那一次,在紅府裡見面的那一次,還有四姑娘山同行的那一次,在相遇了無數次的時候,張淩煙已經卑微到只想聽到他這樣的一句話。
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
沒有,一直都沒有等到。
現在,這句話就這麼從他的口中,刺破空氣,一路叫囂著旋著冰冷的氣流一股腦的沖入她的耳朵裡,在血管裡絞纏著,肆意撕裂著她的所有理智。
就像是隆冬的夏衣,深秋的蒲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