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淩煙極力控制住自己想狠狠甩他一巴掌的沖動，厲聲質問道：“你到底想幹什麼！汪瑾琛！你是不是瘋了！”
她哭得更兇了，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被啜泣給隔斷開了好幾次，她抹了一把滿臉的淚水，也不顧得管現在的自己有多麼的狼狽。
只是偏執的用兩隻手堵住汪瑾琛身上的那處傷口，就好似那鮮血不流，他的生命也就會被留下來似的。她無能為力，除了這樣，別無他法。
“來不及了，阿煙。”汪瑾琛眼下的烏青都顯現了出來，他自個兒無力的掃了一眼身下越積越多的血跡，只覺得所有的能量都著身體裡的血液流散出去了。
他艱難的對著張淩煙抬起了雙臂，呢喃了一句，“阿煙，抱抱。”如若是從前，他說出這樣孩子氣的，近似撒嬌的話，張淩煙非是要笑彎腰的。
張淩煙緊緊抿著嘴唇，不讓自己舌尖的悲哭聲散在空氣裡，她頂著滿眼的淚眼朦朧，靠入了汪瑾琛的懷裡。
其實應該是汪瑾琛靠著她才對，在汪瑾琛的雙臂環上她纖弱的腰肢的時候，他就整個人脫了力，一側的面頰倚在張淩煙的肩膀上，彷彿是將自己整個人的力量都掛在了她的身上。
他連眨眼睛都要調動全身的力氣。
張淩煙知道汪瑾琛的死亡，終成定局，索性就不再做無畏掙紮了，就也這麼靠著汪瑾琛，極力的感受著他一次比一次弱下去的呼吸，還有那起起伏伏的胸膛，以及那漸漸有些冷卻的呼吸。
有這麼一段時間裡，兩個人什麼也沒說。
汪瑾琛在這難得的安靜裡想了好久。
其實在最初的時候，他的確是為了汪家的任務才得以接近張淩煙的，汪家裡接受到的訓練使他成為了一個殘忍冷酷的人，但是人心就是捉摸不透，就像他一樣。
他主觀上把張淩煙當做一枚棋子，但他的心並沒有，從他第一眼的看到張淩煙的時候，他的心就狂跳了一下，那是一種震撼。
就覺得這個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女子。
他帶著目的接近張淩煙，用蠱蟲逼迫她聽話，無數次對於張淩煙的小動作裝作毫無察覺，甚至是跟在她的後邊為她做好善後。
他清楚張淩煙的一切，默默接受張淩煙的算計。
卻是張著一雙清明的眼睛，故意蒙上了一層水霧。
他絕頂聰明，所以汪家一直都未發現他的背叛。
但他的心，早已經不忠了。
其實汪瑾琛很是佩服張啟山，這個男人，情從未斷得幹淨，但他能讓其看起來就像是那麼一回事兒。張啟山知道他自己抓不住張淩煙，索性傷她狠些，一刀斷絕了所有的可能。
還是汪瑾琛先開的口，打破了這死一般的沉靜。
“你身上的蠱蟲，我早已經幫你解了。還有，你今天這身，真好看，就是血弄髒了些，不好意思啊。”汪瑾琛的聲音很輕很輕，到了話尾都有些聽不太清了。
張淩煙本來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湧出來了些，在眼眶裡打著轉，灼燒得眼眶火辣辣的疼。
“汪瑾琛，你真的很壞很壞，你知道嗎？”張淩煙說道。過了一會兒，她才聽到從自己頸窩邊傳過來的那一聲淺笑。
氣息破碎，音調飄零。
其實汪瑾琛的死亡，他自己也是一手策劃好的。他的那點小把戲，怎麼可能一直瞞得住汪家，在被拆穿的時候，他就是清楚的知道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麼樣慘烈的下場。
汪家，容不下一個叛徒，汪家，也最憎恨叛徒。
所以鑒於張淩煙算計了他這麼多次，他覺得自己一次性算計回來，也就扯平了。於是他一手策劃了這場死亡的落幕，與其落在王家人的手上，不如死在張淩煙的手上。
其實他的確是如張淩煙所說的這樣，很壞很壞。
甚至是很自私的一個人。
他只管想著讓自己舒坦了，讓張淩煙愧疚了，讓她揹著這一樁事，刻骨銘心的活下去，卻沒有去在意張淩煙要經歷多久才能走出這樣的陰霾，要頂著多大的壓力才能生活下去，以及要遇到多少危險的關頭與汪家抗衡。
這些他統統都不管，他也管不了。
只要不忘記，比什麼都強。
哪怕是帶著恨，你也能記得住我，那就足夠了。
有一滴眼淚落在了汪瑾琛的臉頰上，他一邊支撐著越來越沉的眼皮，一邊費著力氣對張淩煙說道：“阿煙，你怎麼又哭了。你這樣子，我走得都不踏實。”